工作日誌20040330


果然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點都沒錯，而且是貨真價實滴水下來的那種。天氣剛暖和起來便開始濕了，除了先前潛入工作室的昆蟲們，漏水成為我必須得忍受的種種事件之一。忽然嘩啦啦一陣水從天花板上滴下，滿屋子都是我的髒腳印。漏水就算了，還可以拖乾；蟲多就算了，可以用掃把將牠們請出去，但又漏水又夾雜著蟲（必須加S，且是S的N次方），這就讓我幾幾乎要抓狂。

昨天進門前就有「好朋友」在門口歡迎我，一隻巨大的蜘蛛就這樣攀在進門的紗門上，開心向我問早安，我小心地閃進門，然後再用掃把趕走牠，牠尚且死皮賴臉不肯走，必須驅離兩三次，乖乖滾向草叢後，我才放心。可不只這些，工作室地板上仍是隨時有不速之客爬來爬去，一閃神腳下便多了一條亡魂，不知道是我自己踩死的還是被椅子壓死的。久無人煙的檔案室冷氣機裡，也懸掛著一隻大黑蜘蛛的屍體，隨著除濕送風晃呀晃的，活像恐怖片。可我看見牠們，根本連超渡悼念的意願都沒有，因為……

走進廚房倒水，發現地上怎麼多了一堆灰塵，因為太小了，蹲下一時都還看不清楚，捻起湊近一看……天啊！全身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那黑黑的點點都是蟲！像蛆般肥胖胖的小蟲撲倒一地，有的還在動有的早不行了，全都是蟲呀！而且牠們還有不斷聚積的趨勢，一天兩天，莫名出現的黑點蟲屍越來越多，我開始當起運屍人，每天清屍體。然後，更慘的來了。

不是繼續漏水嗎？這兩天更嚴重了，可我看見地上的水灘中，有成千上萬個點點，每個點點都代表著……

你知道的，我的雞皮疙瘩也在當時掉了滿地，不比地上的點點要少。只不過這些米色點點似乎是隨著天花板的漏水下來的，模樣比廚房的黑點點要年幼稚氣，小小的根本連看都看不清，我已經全然放棄去清理這哀鴻遍野的亂葬崗了。雖然極力說服自己要視若無睹，就當作是灰塵，別去管那些是什麼，可每次不得不經過那一大片濕濡的地板，腳下踩的免不了就是幾百條屍體，想起來，還是頭皮發麻。更且，除了工作室之外，其餘的地方全被米色點點佔據了，真是春城無處不點點呀！尤其今天赫然發現有一隻大尾的米色點點不知何時落到我身上，啊啊啊啊！我尖叫著在工作室發狂似的跳躍，拍打身上衣服，然後猛力梳頭數十次，仍是克制不了全身的搔癢及噁心，這時我恨不得放火燒了房子及這些那些點點，完全沒有憐憫心的咒罵，點點點點。

還好經過我前陣子已經未雨綢繆的反應，在我就要對著滿屋子點點尖叫大哭時，殺蟲廠商來了。我領著他看屋子裡的各類伙伴，結果他竟然說，看到那些蜈蚣自己都會「加冷筍」，並且蹲下觀察我介紹的滿地點點點，在會意到那是什麼之後馬上彈跳起來，倒退一公尺遠。好，比我還沒用。我們商討不出什麼結論，因為念微生物的總務長阻止他殺蟲，怕殺了壞蟲連好蟲一起消滅。或許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我都必須跟滿屋子的「好伙伴」相處。並且在會勘的同時我忽然意識到，這些跟著漏水出現的點點，難道早已經滿布在天花板上，身不由己地跟著雨勢被沖刷下來嗎？盯著天花板想起早上那之大尾點點，我忽然有一種就要暈厥的天旋地轉。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漏水的淅哩嘩啦，那些身不由己的點點，我想到《海邊的卡夫卡》裡說天上落下的魚雨、蛞蝓雨，我覺得，那些在真實不過了。壓抑著尖叫逃跑的衝動，我沒有勇氣回頭看，落在我身後的點點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