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二)

就這樣，韓庚離開了南方。回到皇城，韓庚脫下粗衣麻布，換上屬於他自己身分的服裝。他，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是天朝的太子，將來是天朝的帝王。

日子依然過著，韓庚腦子裡希澈的樣子已經被抹得七七八八了，但是他依然清楚記得希澈有如夜鶯一樣的歌聲。

「皇兄，想甚麼呢？」二皇子韓寧拍拍韓庚的肩膀。
「沒甚麼。」放下弓，往靶的方向走去。
「皇兄，是您說要陪我練習射箭的，您瞧瞧您的成績，怎麼這樣啊？」他的皇兄射箭幾乎是百發百中，堪稱神射手。可是現在……箭居然連靶都沒射中。
「皇兄現在沒心情。」除下皮手套交給身後的小廝。
「怎麼了？」韓寧回頭問小廝。
「這……二皇子您就別問了。」要他怎麼說？難道要他說他主子被南方一個小官被迷住了？
「韓寧，你說怎樣才能把一個人的模樣記住。」韓庚突然回頭看著韓寧。
「這容易啊，找個畫師幫您畫下來不就行了嗎？」日看夜看都行。
「可是，我怕別人畫得不像他。」夜鶯的美，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畫得出來。
「那您自己畫。」既然是皇兄要記住的人，那皇兄應該很清楚那個人的模樣。
「我……我已經記不太清楚他的樣子了。」希澈的樣子……很美，但是為甚麼他就是記不得了呢？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希澈那雙大眼睛。
「那……這……您要我怎麼幫您啊？」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那問他幹嘛？
「算了。」他就知道，沒人能幫助他。
「皇兄，我聽人家說，南方有個夜鶯館，老闆夜鶯極其美艷。要不，兄弟我給您……」他也是偷著出去玩的時候，聽別人說的。其實他也不怎麼相信世界上有這麼美的男人。
「放肆！」聽到‘夜鶯’二字，再加上韓寧一副淫笑的模樣，韓庚覺得韓寧嚴重侮辱了希澈。
「小弟也是想幫您啊。」知道自己過份了，韓寧馬上向韓庚撒嬌。
「你有甚麼辦法幫我？」他當然想再見希澈一面，可是……怎麼見？
「過些日子就是您的生辰，我命人去把他請來。」
「這萬萬不能。」請來？那怎麼行？那……那他的謊言不就被拆穿了？
「為甚麼？」
「不為甚麼。」
「皇兄，您到底要不是小弟幫您？小弟就等您一句話。」他不是不想幫他皇兄，只是他皇兄太多顧慮。
「好。」
「這就對了，皇兄您的生辰過後，就是春節了，這樣還可以把他留下一段長時間。」
「可是……他是南方人，習慣這邊這麼寒冷的天氣嗎？」他的生辰在冬天，希澈一直生活在南方……希澈受得了嗎？
「皇兄您怎知夜鶯是南方人？」
「這……你剛才不是說了南方的夜鶯館嗎？」
「夜鶯館的確是在南方，可是夜鶯並不是南方人，夜鶯是極北人。」
「極北？」
「不過小弟也是聽說回來的。」

金希澈，到底是何許人？怎麼就跟迷一樣呢？有著夜鶯的美稱……有著會勾人的眼睛……有著銅鈴聲般的笑聲……這就是他對希澈的認識，很少很少。

春節到了，春節是天朝的大節日，舉國歡騰。最高興的莫過於大同皇帝，他的太子韓庚，在春節過後就該行冠禮了。冠禮以後，韓庚就是大人了，他就可以慢慢將國家大事交給韓庚，自己可以退下去享清福了。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他的二皇子韓寧，因為‘幫助’韓庚找回記憶，把他的計畫全都破壞了。

韓庚換了身新衣服，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韓庚覺得自己很可笑。很快就會見著夜鶯了，當夜鶯知道他說謊了，會怎麼樣？夜鶯……會不會不裡他了？畢竟現在這一刻，他們的身分懸殊……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夜鶯只是低賤的歌妓……要是他讓夜鶯受委屈了，他寧願一輩子不再見夜鶯一面……

「金尚書公子覲見──」
「宣！」

門外傳來通報，韓庚才回過神來。

「草民金在中參見太子。太子殿下萬福金安。」在中半跪在地上。
「在中……我不是說過，不要對我行大禮嗎？」看見在中進來，他才算真正回過神。
「可是這是禮數，父親說不能忘。」他的父親是尚書，對他的管教甚嚴。
「忘記又如何？」他們是摯友，忘記又會怎樣？
「在中不會忘記。」
「為甚麼？」
「因為在中要為他日作準備。」因為他日，他會登上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喔？聽在中的意思，是會在他日考上一官半職啊。」韓庚打趣道，他早知道在中會繼承金尚書的位置。雖然尚書之位不是世襲，但是憑在中的實力，絕對不是問題。
「鄉試、縣試，在中都以高分通過，剩下來的……您就不會替在中操心了。」父親也替他高興，這麼多年來，父親頭一回稱讚他。
「高分？」
「您是甚麼意思？」好像在說他騙人似的。
「沒甚麼意思。對了，鄭將軍之子允浩，你認識嗎？」在中就是這麼單純，話題這樣就被他帶了過去。
「認識，那又怎樣？」
「聽韓寧講，他好似在考武狀元。」
「那與我何干？」
「你們不是青梅竹馬嗎？」
「我們的確在從小認識，但是草民以為我們不是太熟悉。」
「是嗎？他前些天還向我提起過你，說你是萬能的人，還說你將來一定是個很好的尚書。」允浩說得眉飛色舞，相當興奮，比講他自己還要興奮。
「哼哼……原來那小子還會說人話。」真沒想到呀。
「在中……」剛想向在中解釋，就被通報聲打斷了。
「二皇子覲見──」
「宣！」
「皇兄！他來了！」韓寧沖沖撞撞跑了進來。
「韓寧，別那麼慌慌張張的，你可是皇子。」要是被父皇看見了，這個韓寧又得被父皇教訓。
「知道了，皇兄，您都快追上父皇了。」說完，便向韓庚行了個禮。
「你這小子！你剛才說誰來了？」知道韓寧不是真心的，韓庚想氣又氣不了，想笑又笑不出。
「夜鶯金希澈呀！」說到主題，韓寧又開始興奮。
「來了？」他有感覺到緊張的情緒了。
「誰是夜鶯？」在中看著這兩兄弟這麼興奮，他卻還未知誰是夜鶯。
「在中哥不知道嗎？夜鶯是南方最美的人，當然在中哥是我們北方最美的人。」
「好了好了，韓寧你越來越放肆，怎能對將來的尚書口無遮攔？」甚麼南方最美，北方最美的？明知道在中不喜歡被人形容成美人。
「韓寧知錯，求太子殿下和‘將來’的尚書大人原諒。」特別強調‘將來’二字。
「韓庚哥他還欺負我。」在中受不了這兩兄弟的夾攻。
「韓寧。」
「在中哥對不住。」
「哼！」
「在──中──哥──不要生氣了，再氣就不是美人了。」抓住在中的手袖，低著頭，像極受委屈的小孩子。
「你！」一下把袖子抽回去。
「太子殿下，祝賀儀式快開始了，皇上在找您呢。」小廝輕輕推門進去。
「你先去回信，說我隨後就到。」
「是。」

終於又見面了，夜鶯，金希澈……美麗的他是否變了？是否還記得他？是否會生他的氣？

「在中，我對不住你。」在往大殿的路上，韓庚在在中耳邊留下一句話。
「為甚麼？」
「沒有原因，你只要記住就好。」只要在中知道原因以後，不要生他的氣就好。

大殿上滿滿的人，韓庚馬上就看到希澈了，希澈……金希澈……依然是那麼美。高傲的金希澈正對著他笑，那個笑容依然是那個笑容……他醉了……第一次尚未喝酒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