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17 14:19:06粟子

花花公子…白雲、陳厚


花花公子…白雲、陳厚
粟子

「如今我可以自誇我的『反宣傳』已經成功,因為影迷已經確定我是個『荒唐人物』!」馳騁四0年代大銀幕的白雲(1917~1982),是當年紅極一時的「女人殺手」,無論公私都是異性追逐目標。這位表裡如一的魅力男星,總是英俊挺拔、溫文儒雅現身,臉龐浮現隨性而誘人的微笑,雙臂環抱、瀟灑斜倚門旁,有時指尖還夾著一根煙。儘管憑藉風流形象知名度陡升,邁入中年的白雲卻是感嘆多於驕傲,無奈自述這些觀眾眼中見異思遷的「劣跡」,其實是為求走紅不計後果的代價。與白雲的「自作自受」殊途同歸,晚十餘年竄紅的陳厚(1930~1971)雖無意塑造花心噱頭,卻因或真或假的緋聞,成為影迷茶餘飯後的最佳話題。巧的是,兩人都是所處時代最具票房號召力的一線男星,擅長拍攝時裝片;皆在入行後不久投入婚姻,卻都是分手收場;均因癌症歷盡辛苦,前者自殺尋求解脫,後者赴美治療悄然離世......揮別光鮮亮麗,花花公子同是品嚐人間酸甜苦辣的凡夫俗子。
「我勸你凡是不要太認真,不要死心眼……」陳厚被很多人愛過,也愛過很多人,明白感情是永遠想要獨佔卻永遠無法獨佔的毒藥。「我很懂得玩,也懂得很多生活情趣,正因為我的這種個性,我瞭解我只能做個好情人,但不能做個好丈夫,每一次我都無力挽回婚姻失敗的命運。」白雲吐出所見略同的台詞,承認自己並非足以託付終身的對象。兩位男人以言行舉止告訴愛他們的女人—即使現在再愛,也不可能為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還有,別嘗試綁住我!


「中國電影有史至今,真正配得上稱『風流小生』的,恐怕非白雲莫屬了,長相是長相,個頭是個頭,神采奕奕,風度翩翩,衣著舉止,瀟灑飄逸,內涵外表,無一不佳,所以,當年能紅透全中國,絕非偶然!」導演李翰祥閱人無數,雖消遣白雲「差點成了白暈」,也不諱言他是難得一見的倜儻人才。實際上,出身南洋富戶、擅長多國語言的白雲,不只有世家公子的自信從容,亦蘊含時代青年的氣宇軒昂,言語幽默、落筆有物,無怪能風靡無數女性。寫了一串圈內取笑貶損白雲的笑談,李翰祥坦言並非白雲招誰惹誰,唯獨「臉蛋實在太漂亮」,老天明顯獨厚,氣得大家不平則鳴,只好以莫須有的傳言「打心眼兒裡解恨」!
銀幕談情說愛之餘,白雲的私人感情同樣精彩豐富,小報日日追蹤他流連脂粉堆的八卦,裡外皆榮登風流首席。「你好言好語,人家說你是拆白黨,你低聲下氣,別人說你是吃軟飯,女人看著你順眼,男人看著你就彆扭!」李翰祥同情「沒人緣」的白雲動輒得咎,總而言之,一切都是太帥惹得禍!


白雲本名楊國韜,又名楊維漢,廣東省大埔縣人。馬來西亞(另一說為美國夏威夷檀香山)出生,祖母為德國人,家族曾在英國經營百貨業,生活優渥。從小接受完整西式教育,會說流利英語、國語、廣東話、潮州話、福州話、上海話、馬來語。中學畢業,循母命前往中國,陸續在上海北平南京西安等地求學,抗戰初期,以藝名「羅漢」參與影人劇團,正式接觸戲劇工作。1938年中,正值武漢保衛戰,二十一歲的白雲本欲投效軍旅,偶欲導演史東山,轉而展開銀色生涯。漢口淪陷,他前往香港,陸續拍攝〈舞台春色〉、〈春情烈火〉、〈第八天堂〉等數部粵語片,由於外型俊朗、演技生動,受到觀眾矚目,聲譽僅次「華南影帝」吳楚帆。
三0年代末,「新華」總經理張善琨來港尋找可造之材,相中前途無量的羅漢,改名白雲(取白雲蒼狗之意)赴滬發展。因故未與「新華」簽約,輾轉加盟上海「國華影片」,開始拍攝國語片。「國華」向來以古裝故事與時裝文藝為製片方向,和白雲戲路十分吻合,常與周璇、周曼華等當紅女星搭配,作品包括:〈新地獄〉(1939)、〈七重天〉(1939)、〈三笑〉(1940)、〈風流天子〉(1940)、〈西廂記〉(1940)、〈惱人春色〉(1941)等。兩年間,以氣宇軒昂的貴公子氣質獨步影壇,獲得「銀壇嬌子」、「東方的范倫鐵諾」(即義大利影星魯道夫‧范倫鐵諾Rudolph Valentino,1895~1926)等封號,為其演藝事業的顛峰時期。1941年,日軍進佔上海,白雲選擇暫別銀幕,至各城市演出愛國話劇。二十七歲,於重慶參與「中電」出品、台籍影人何非光執導的〈血濺櫻花〉(1945),內容描述中日戰爭時,日本當地的困苦生活與日人的厭戰情緒。
抗戰勝利,邁入而立之年的白雲遷居香港,與陳娟娟合作都會喜劇〈桃花依舊笑春風〉(1947)、〈龍鳳呈祥〉(1948)。期間,他發揮語言優勢,大量接拍粵語、廈語和國語片,為四、五0年代最忙碌的一線男星,合作對象有白燕、紅線女、于素秋、歐陽莎菲、江帆(廈語片演員)等,同時自編自導自演〈唐伯虎點秋香〉(1950)、〈鳥白蛇〉(上集、續集,1954)、〈仙女下凡〉(1954)、〈孔雀東南飛〉(1955)等廈語片,多由胞妹東方明珠(1933~)任女主角。
六0年代,白雲年齡漸長,卻對長輩角色興趣缺缺,演員生涯漸走下坡,〈潘金蓮〉中的西門慶,是他擔綱主演的最後一個角色(四年後上映的〈女鏢師〉(1968)為客串性質)。1965年,四十八歲的白雲來台尋求發展,先於白景瑞執導的〈寂寞的十七歲〉(1967)任助理導演,後組織電影公司、歌舞團均告失利,再以教授英語為生,經濟條件每下愈況。七0年代末,曾受聘為飯店經理,數年後離職,改在台中經營川菜館,生意慘澹,只得將店面轉讓。1982年夏,癌末病重、無以為繼的困頓下,於日月潭服毒自殺,時年六十五歲。白雲一生有過三段婚姻,對象分別為名女人羅舜華、京劇名角言慧珠、廈語明星白蘭,皆離異收場。從影三十年,拍攝超過百部電影,為四0年代首屈一指的「銀幕情人」。


「在許多認識我的影迷印象裡,他們仍把我視作一個風流不羈的人,事實上,我在銀幕下面絕對不是這樣的!」年近半百的白雲受訪時難掩落寞,相較被淡忘的眾多影視作品,唯獨浪漫韻事歷久彌新。出乎意料的是,如此負面的「花心形象」竟是他自導自演的結果,「二十年前上海的電影公司老闆,寧願花大本錢替女明星作宣傳,但是絕不肯浪費半毛錢宣傳費在男明星身上。」為在不利情勢下迅速被廣大影迷認識,聰明的白雲想到「鬧緋聞」!他日日帶著不同女子招搖過市,終以源源不斷的花邊新聞佔據媒體版面,配合個人優越的條件,立即成為上海灘的當紅炸子雞。白雲的走紅再次印證「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無論結婚與否,女性觀眾都對他著迷非常。他回憶年輕時和周璇合演「西廂記」話劇,前排清一色是打扮美豔的太太小姐,戲一落幕,她們爭相向白雲扔擲金飾,另一頭的男士為此醋勁大發,拿雞蛋蕃茄往台上砸……愛恨交織的場面幾乎天天上演。重溫自己的感情世界,白雲自覺並非好色之徒,風流成性的批評是過去「反宣傳」的遺毒,但他也承認離婚造成必然影響:「過去婚姻上的三次失敗,也可能是造成影迷們對我產生錯誤印象的主要原因。」
記者筆下「習慣在女人堆打滾」的白雲,第一任妻子羅舜華是「愛儷園」迦陵夫人的義女。儘管榮升「有婦之夫」,實際仍是緋聞不斷,太太甚至為此怒摑知名女星。對比不置可否的男方,羅舜華無法一再容忍,只好分手收場。未幾,白雲與名伶言慧珠陷入熱戀,同居於上海楊子江飯店。由於京戲表演多在晚間,飯局往往排在中午,每次出門前,言慧珠總不忘叮囑愛侶:「你不要出去噢,我很快回來。」有時,她故意讓女性友人匿名致電白雲,一聽到話筒那頭同意外出,言慧珠便眼眶一紅:「做一個女人真苦。」揮別三段婚姻,孑然一身的白雲自述學乖:「好不容易把債還清了,從這個陷阱中脫身出來,哪裡還會再跳進去呢?……我現在已深深領略到了無牽掛的樂趣!」他在第一段婚姻育有一子,由女方扶養。


除具備「男人嫉妒、女人愛慕」的外在條件,白雲對藝術繪畫歷史亦頗有研究,被讚譽為散文雜感清麗可誦、用字簡鍊、學識高人一等。身為演員,白雲不僅能在自然中求表現,牢牢抓住觀眾情緒,甚至可與「演技還找不到對手」的「千面小生」嚴俊匹敵。當然,貌似潘安的絕對優勢,更是他的獨門武器,影評鏘鏘形容:「如果一個電影小生的外型必須身材英挺而復眉目清麗的話,則白雲是夠這些條件的。……其俊俏的輪廓與那軒昂的氣宇,仍不失為銀幕上的大眾情人。」即使年歲漸長,仍舊在前輩後浪中名列前茅。
內外都與國語影壇當紅的嚴俊、黃河媲美,白雲卻將重心擺在粵、廈語,熟悉影圈生態的記者認為理由在他「不講派系」,以致在「動不動講派別、談系統」的香港國語片系統吃不開。其實,白雲屬性情中人,為人處世隨心隨性,雖也懂得人事關係的重要,但仍不免為賭一口氣而與人結怨,既然不痛不快,索性遠離是非、另謀發展。乘輪船來台,已四十好幾的他還是一派爽快性格,誠實告訴記者:「二十年來拍了部下兩百部片,如今還要再演父親祖父一類角色,實在感到乏味的很。」對長年投注心力的電影生膩,他離開熟悉的水銀燈,轉戰藝人最愛也最易栽跟頭的商場。不待旁人詢問,白雲直言「賺小賠大」,但也不以為意:「好在過去我賺的錢,供我自己以後吃口清茶淡飯是綽綽有餘,因此我也不想再去動賺錢的腦筋了!」


1969年,白雲計畫與朋友合組「聯友影業」,強調目的不再牟利,而在為滿足自己對電影的興趣。隨著「聯友」不了了之,他又動腦籌備歌舞團,結果不只半途而廢,且又蝕去不少儲蓄…..幾次失敗,原本綽綽有餘的存款與滿滿的雄心壯志,被一次次的減少與消退。為求生計,落腳台中的白雲以補習英語為業,也做過飯店經理,最後孤注一擲開餐館,無奈生意不如預期,只得忍痛結束。
銷聲匿跡多時,直至1982年8月在日月潭六角亭內服毒自殺,眾人才再度憶起這位「風流小生」。白雲留有遺書,寫明他尋死的原因:「隻身在台,沒有親人,又患有癌症,才會走上絕路,希望生前友好將遺體火化。」他的兩名姊姊下落不詳,兩妹一弟都僑居海外,唯一的兒子則在英國,都已沒有聯繫。遺體無親友認領,只得交由魚池鄉公所代為埋葬,影人好友獲悉消息前往致哀,見墳墓簡陋,不禁潸然淚下……
黃金時期的白雲對衣著格外講究,曾擁有三百套西裝、六套正式大禮服、一百件襯衫、三百條領帶、七十五雙鞋子的咋舌紀錄,這年的他還不到三十!「沒有作品問世,就沒有觀眾擁戴。」年紀輕輕就有「生是飄客、死是遊魂」的體悟,也明瞭「人生如白雲蒼狗」的道理,但對意氣風發的白雲,多少有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強說愁」。走過中年失意、晚年潦倒,將粗茶淡飯擺在嘴邊的他,腦海想必頗有知易行難的感慨……畢竟種種美妙往事,已如單程列車、再不復返。


竄起於時裝歌舞片的陳厚,具備華人男明星罕見的舞蹈才華,是華語電影界裡公認「難得的喜劇演員」。女性獨領風騷的五、六0年代,幾乎半數時裝片都能見到他的身影,無論癡情音樂家抑或脫線記者,陳厚樣樣得心應手,是極少數年年入選十大受歡迎影星的男演員。細看陳厚五官身材,其實條件並非最佳,也不是溫文儒雅的小生典型,卻擁有風流倜儻的獨特氣質,特別擅長有小聰明但誠懇善良的角色。
「陳厚拍戲時經常開玩笑,到了醫院病房,還是詼諧幽默如故,只聽他哈哈一笑……」私底下,陳厚一如銀幕上的他風趣,無奈正值壯年竟為腸癌奪去飛揚風采。儘管骨瘦如柴、體力衰弱,面對昔日影壇伙伴探望,依舊笑顏面對現實殘酷,活靈活現敘述連串「開腸破肚」療程,彷彿是個「樂在其中」的頑皮小孩。病中,陳厚不只一次感謝上天的眷顧,能在早期正確診斷,雖然受苦難免,但總是會好的......「我本是計畫到美國蜜月旅行的。」虛弱躺在病床上,陳厚向好友李湄吐露無法實現的願望,那怕被病魔纏繞得腹痛如絞、身心痛苦,他依舊想活,活得像過去一般花花綠綠、風流自在。


陳厚本名陳尚厚,上海人,上海聖方濟學校畢業,1950年赴港,初在洋行任職。1953年投入影壇,參與粵語片演出,未幾為「新華影業」老闆張善琨賞識,於李麗華領銜的國語片〈秋瑾〉(1953)飾革命學生,迅速嶄露頭角,主演包括:〈碧血黃花〉(1954)、〈茶花女〉(1955)、〈戀愛與義務〉(1955)、〈海棠紅〉(1955)、〈盲戀〉(1956)、〈桃花江〉(1956)、〈黑妞〉(1956)、〈飛虎將軍〉(1956)、〈湘西趕屍記〉(1957)、〈特別快車〉(1957)等。1957年加盟「電懋」,由於製片方向與戲路吻合,歌舞演技才華盡現,經典名作〈曼波女郎〉(1957)、〈情場如戰場〉(1957)及〈龍翔鳳舞〉(1959)均由他擔任男主角,為公認的上乘喜劇演員,期間作品尚有:〈四千金〉(1957)、〈人財兩得〉(1958)、〈桃花運〉(1959)、〈歌迷小姐〉(1959)、〈天長地久〉(1959)、〈雲裳豔后〉(1959)、〈青春兒女〉(1959)、〈三星伴月〉(1959)、〈蘭閨風雲〉(1959)、〈心心相印〉(1960)等。
1960年轉入「邵氏」,陸續主演〈慾網〉(1959)、〈狂戀〉(1960)、〈南島相思〉(1960),與林黛合作大型歌舞片〈千嬌百媚〉(1961)、〈花團錦簇〉(1963),樂蒂擔綱文藝題材的〈夏日的玫瑰〉(1961,又名租妻記)、和丁紅搭配〈女人與小偷〉(1963)以及胡燕妮成名作〈何日君再來〉(1966)。六0年代中,為日籍導演井上梅次的御用「最佳男主角」,參與〈香江花月夜〉(1967)、〈釣金龜〉(1968)、〈花月良宵〉(1968)等。合作對象從前期的葛蘭、林黛、樂蒂,演變成新崛起的李菁、何莉莉、鄭佩佩等,儘管年近四十,憑著靈活身手與生動詮釋,仍可輕鬆與這些芳齡二十的少女談情說愛。陳厚幾乎月月都有新作上映,以時裝為主,1968年赴日拍攝〈女校春色〉(1970)時感到腸胃不適,返港檢查為腸穿孔症,立即住院施行手術。半年後,為〈南海情歌〉到新加坡出外景,再度因勞累病倒,證實腸胃宿疾已轉為腸癌,此後不再參與任何電影演出,亦未在任何公開場合露面。隔年夏天,在親人陪同下到美治療,曾傳出病情好轉,將一雙兒女接往同住,未幾音訊杳然。1970年4月凌晨病逝於「紐約癌症紀念中心」,得年三十九歲。回顧十五年演藝生涯,屬多產演員,共參與近七十部電影。陳厚有過兩段婚姻,惜均已離婚收場。與首任妻子育有一子,第二任是享譽華語影壇的「古典美人」樂蒂,兩人於1962年2月結婚,1967年宣告分手。


悠遊時裝歌舞的陳厚,鮮少參與古裝片,除不願貿然嘗試陌生戲路,更因為擁有「瘦皮猴」外號的他,外型現代摩登,無論皇家天子、氣質才子都不適宜。陳厚也曾穿上古裝,未紅前在〈紅樓二尤〉(1953,又名鴛鴦劫)飾演柳湘蓮,瘦瘦弱弱差強人意,也曾為補滿合約時數客串〈大醉俠〉(1966),唯後者上映時被全數刪去。關於陳厚的身材,「新華」老闆張善琨夫人童月娟尤其印象深刻:「我到片廠一看,只見骨瘦嶙峋的陳厚赤裸上身,露出一根根排骨。」當她懷疑眼前簡直像洗衣板的男人怎麼能當明星時,張善琨卻答:「他的資質不錯,會有自己的戲路,將來一定會紅。」,可見陳厚確實瘦到令人擔心的地步。〈千嬌百媚〉中,陳厚與林黛合演的戲中戲「孟姜女與萬杞良」,雖然舞姿依舊,但削瘦身軀在舞台上飄來盪去,明顯份量不足,不若時裝場面游刃有餘。


入影壇前,陳厚已有位感情甚篤的圈外女友吳小姐,隨著星途順遂、經濟穩固,便與她共組家庭。長子誕生前夕,陳妻受邀撰寫文章,內容念茲在茲,都是她筆下「很容易緊張」的丈夫。她回憶,陳厚報考電影公司時,與她商量改名:「我不假思索便說,去掉尚字(本名陳尚厚),就叫陳厚好了!」男友擔心不夠響亮,她斬釘截鐵:「你的外表有一點點薄相,用這個厚字來鎮壓你這一點點的單薄,豈不很好!」不久,他一如願望聲名大噪,明星身份廣為人知,電影界風氣浪漫,論及婚嫁時,親友擔心他不夠牢靠……面對風風雨雨,吳小姐懷抱絕對信任:「和他結婚了,因為我對他有信心,而信心的來源,除了愛情之外,還有便是他心底的一份忠厚。」婚後,不少人好奇「馭夫」祕密武器,她坦然答:「如果陳厚是『花心』的話,就算每天盯住他,也是沒用的。如果陳厚忠於職務、忠於家庭,我毋須管他,也一樣的『安全』。」儘管小夫妻頗懂生活情趣,仍免不了鬥氣爭執,她不諱言丈夫不像一般人以為的「涵養功夫好」,在家脾氣暴躁得多,有時在外受委屈,回家便藉故發作,妻子明白箇中緣故,選擇「以靜制動」,不一會兒也就煙消雲散。陳厚夫婦雖不及神仙眷侶,倒也是相知伴侶,怎料文章發表(1957)同一年,就傳出離婚消息……媒體一度推測是為某女星(後證實兩人僅屬朋友),不久又傳出新戀人是一名「臉上不施脂粉、不塗唇膏的少女」。其實,自陳厚恢復單身,幾乎是桃花不斷,整日「在女人圈子裡」打滾,名字接連和數位女星連在一起,直到遇見性格迥異的樂蒂。
「古典美人」樂蒂和「喜劇聖手」陳厚的婚姻,可謂「異性相吸」的最佳例證,兩人無論個性、形象、戲路、生活態度都截然不同,樂蒂傳統保守、文靜顧家;陳厚新潮摩登、好客愛玩,婚姻能維持六年已是極限。兩人緋聞始於合拍電影〈夏日的玫瑰〉,戀愛新聞常見報章雜誌。曖昧不明時,樂蒂曾說陳厚是一個「很好的玩伴」,從未正面否認報導,等於間接承認關係匪淺;當戀愛明朗,卻傳出樂蒂家人(特別是扶養她長大的外婆及同樣從影的胞兄雷震)激烈反對,「家人反對的理由是很簡單,是陳厚的私生活不好,家人對陳厚的印象很劣,當然就不願樂蒂嫁給陳厚了。」未料阻力變成結婚的助力,深陷愛河的樂蒂毅然挽著陳厚步入禮堂,成為人人羨慕的銀色夫妻。
婚後,陳厚一改往日花花綠綠,為漂亮太太斬斷無數情絲,可惜好景不長……丈夫的緋聞(包括:女明星、秘書等)一一傳到樂蒂耳裡,而且同時間有好幾位,對她造成極大衝擊。不只外遇,夫妻南轅北轍的個性也是衝突焦點,陳厚愛熱鬧又闊氣,時常邀朋友駕自家遊艇出海;樂蒂則偏好享受寧靜家居生活,熱中購買鑽石等保值投資,不喜無謂花費。裂痕日漸加深,婚變傳聞甚囂塵上,起初樂蒂還能強作幸福,即使搬離共居的青山別墅,也解釋為拍戲方便,堅稱感情一如往昔;私底下,她已準備結束與陳厚的婚姻,感情困擾更使心力交瘁的她體重直線下降。未幾,樂蒂掌握陳厚外遇的確切證據,決定向丈夫攤牌,透過訴訟程序,終於1967年底正式離婚。
「有人說:愛情—在英國是個悲劇;在法國是個喜劇;在德國是個歌劇;在義大利是個鬧劇;我說:愛情—在中國只是個未曾上演又不斷塗改的劇本。」不是人人稱讚的好丈夫,聰明精靈的陳厚無疑是有口皆碑的好朋友。他曾與被無數男性追求的狄娜,半真半假討論愛情,豁達間帶有幾分無奈。不知道戀愛經驗豐富的他,如何看待自己曾經走過的點滴,是悲劇、喜劇、歌劇、鬧劇抑或是無法上映的劇本?


「切開我!Open me up我不怕死,要是你怕開刀,怎麼能醫好我!」獲知罹患腸癌,陳厚始終對康復充滿信心,在港時見醫療團隊猶豫不決,焦急之情溢於顏表。「地獄人太多,擠不下,天堂你上不了,還是跟我們一塊耽在人間吧!」1969年的聖誕節前夕,李湄接到陳厚電話,感冒高燒的他難得落寞,好友只得以輕鬆言談婉轉勸慰。回顧住院點滴,陳厚多數時候勇氣十足,雖免不了被劇烈疼痛惹得脾氣暴躁,還是強迫自己接受一次又一次漫長複雜的手術。沒有印象中了無生趣的病容,陳厚仍能大聲談笑,一如李湄貼切的觀察:「他帶著少許天真的滑頭亦如往常,這位達觀的病人自己鼓舞著求生的意志,因此,安慰及關切,都不需要。」陳厚對病情很有信心,願意配合醫師所有指示,唯獨堅持絕不戒煙。看著他靠著床頭吞雲吐霧的剪影,李湄懸著的心瞬間放鬆,就像單純探望一位異地相逢的久違老友。
1970年2月,陳厚的癌細胞已轉移至血液與胃部,他高燒不退、徹夜難眠,全靠針藥維持生命。病痛纏身,陳厚最不願見至親憔悴垂淚,家人也不想他放棄希望,於是日日在互相隱瞞和隨時死別的恐懼中度過。去世前兩日,孝順的陳厚跪在床上默禱,隨即對母親說出最不願開口的告白:「媽,原諒我,我熬不住了,一兩天,我要去了。」彌留時,兒女最後一次探望,陳厚勉強睜開眼睛,眼角滑下淚水。
「請快起床與我乾杯!」李湄幾番思量,送給陳厚一張酒杯型的問候卡片,她反覆琢磨對白,想以平常態度沖淡病況險惡的現實。所幸,老友表現得積極有信心,一串串半真半假的玩笑話,彷彿忘記眼前人正經歷生死交關的時刻。健康時幽默風趣,病痛時依然健談樂觀,陳厚從來不是細膩專情的另一半,卻是貼心的家人與友人。


「花花公子,情人多多多,然而開不開心他都不是太清楚。花花公子,甜言多多多,然而真的假的他都不是太清楚。花花公子,尋求多多多,然而追追趕趕他都不是太清楚……」張學友以獨特唱腔挑逗詮釋「花花公子」,歌曲花俏非常,但就像歌詞最末的回馬槍,這群長期東奔西跑不嫌累、如孩童一般貪心日夜尋找玩具的公子哥們,快樂、真假其實都「不是太清楚」。不論是白雲的刻意營造或陳厚的無心插柳,兩位都因為自己的「隨心所愛」傷害一度深愛自己的另一半,雖不是他們的本意,卻已造成難以彌補的創痛。
人不免會有追求新鮮的時候,曾經轟轟烈烈的愛情歸於平淡,又興起尋找下一段轟烈的念頭,因而忽略得來不易的幸福。其實,所謂的「花花公子」也許是一種美化的願望投射,畢竟周旋美女誰人不想,只是愛情也伴隨責任與成長,正是他們無緣享受的甜蜜果實。

參考資料:
1.《聯合報》1953年9月19日~1982年9月6日,白雲相關報導共九則。
2.《聯合報》1957年8月7日~1970年5月8日,陳厚相關報導共七則。
3.狄娜,《電影:我的荒謬》,香港:藍天圖書,2010,頁66~70。
4.左桂方、姚立群編,《童月娟:回憶錄暨圖文資料彙編》,台北:文建會,民90。
5.百度百科…白雲(楊維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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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摘要:【兩代明星比一比】白雲、陳厚【主題】花花公子:外型出眾、風度幽雅,銀幕上下都極有女人緣的兩代帥氣男星。
播放歌曲:「花花公子」張學友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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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y 2013-01-02 10:34:35

癡情傷己 多情傷人 真是千古難解之題
陳厚先生雖非花美男 但是中等微瘦的身材 跳起舞來真是靈巧瀟灑 難怪歌舞片的女主角換來換去 唯一男主角就是陳厚 這就是無人能取代的優勢 若是叫高大的小生跳舞 長手長腳的應該很滑稽吧

版主回應
陳厚外型雖不特別出色,但演技肢體皆靈活非常,確是歌舞片的不二人選。 2013-01-08 15:24: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