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7-24 11:16:34粟子

善意謊言的拆穿與諒解…〈囍宴〉


善意謊言的拆穿與諒解…〈囍宴〉
粟子

記得〈囍宴〉(1993)上映時,男同性戀的接吻與金素梅的半身裸露成為觀眾最感興趣的焦點,記者訪問李安時屢屢故左右而言他,實際就想旁敲側擊「極具賣點」的火辣鏡頭,情形一如幾年前上映的〈色戒〉(2007)。然而,實際看〈囍宴〉,發覺上述「感官刺激」似乎只是包裹香甜蜜糖的誘餌,吸引觀眾走進戲院,經歷兼具娛樂與反思的視覺饗宴。
延續首作〈推手〉(1991)的得獎氣勢,李安至〈囍宴〉躍升國際影展寵兒,其中與謝晉執導的〈香魂女〉同獲柏林影展金熊獎,更是榮耀轟動華人影壇。對於接連肯定,李安顯得實在:「獎是榮譽,當然越多越好,最實際的是,獎能讓我拍片空間越來越大。」答話中除了坦白也有感嘆,因為若沒有〈推手〉的成功,曾經被打回票的〈囍宴〉恐怕難逃「流席」命運。

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節目於2009年7月23日播出〈電影筆記:回顧第三十屆金馬獎及最佳劇情片「喜宴」〉專輯,節目音檔將保留45天,歡迎各位朋友透過網路收聽。

收聽網址:中央廣播電台「台灣紅不讓」點選07/23
節目摘要:第三十屆金馬獎、電影〈囍宴〉
播放歌曲:榮獲該屆最佳電影插曲的「紅顏白髮」(張國榮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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囍宴波折
李安編寫的《囍宴》(與馮光遠和著)與《推手》於1990年分別獲得新聞局優良劇本優等及最佳項目,後者在「中影」徐立功等主事者的支持下付諸實踐,由李安在美一手包辦。〈推手〉不僅在預算內如期拍完,上映後更叫好叫座,媒體紛紛推測他的下部影片,就是以男同性戀與上海女畫家為主角的故事〈囍宴〉。
其實,李安曾於1988年前後透過好友向「中影」提出拍攝〈囍宴〉的計畫。製片部門覺得題材新穎,可惜劇本太長、笑料不夠,加上涉及敏感的同性戀議題,憂慮國內市場的接受程度,幾番考量,即要求李安提出外國資金證明,「中影」才願意對等投資。無奈他當時無拍長片的經驗(說穿就是沒沒無名),根本籌不出錢,只能被動放棄。五年過去,〈推手〉大放異彩,李安已是眾所期待的新銳導演,「中影」頻頻催促打鐵趁熱,手上有一個完整劇本《囍宴》的他,卻一度缺乏信心,畢竟之前碰過軟釘子…..
基於〈推手〉的合作經驗,「中影」對李安不可同日而語,束之高閣多年的《囍宴》因此解凍。不只願意投資拍攝新片,「中影」更給予完全的信任與授權,使導演得以隨心所欲大展拳腳。李安重新修飾劇本,改寫略顯生硬的情節,開拍前亦請同性戀者擔任顧問,成就影評觀眾皆驚豔的作品。


金馬豐收
李安憑〈囍宴〉在第三十屆金馬獎大放異彩,最佳原著劇本、導演與影片接連入袋,確是最風光的電影人。評選過程中,除男主角、剪輯、音樂和美術四項經過三次討論才產生得主,其餘皆為一次投票就告過半,顯示得獎者實力突出,是爭議性比較低的一屆。其中,勝負最鮮明的即是最佳原著劇本一項,除作家朱秀娟一人舌戰群雄,批評電影處理同性戀感情的手法,會造成家庭倫理崩潰,甚至愛滋病氾濫等……對上述質疑,大多數評審認為:「不應以個人對同性戀的道德尺度,做為藝術創作的衡量。」同時以選票肯定〈囍宴〉不歧視任何性別、種族和性向的超然創作態度。
演員方面,〈囍宴〉中飾演雙親的郎雄與歸亞蕾分別奪下最佳男配角、女配角獎。兩人將一心盼望兒子傳宗接代的父母角色演得深刻,內斂紮實的表現方式,確屬實至名歸。相較甫以〈推手〉獲獎的郎雄,歸亞蕾雖是第四度(即〈煙雨濛濛〉(1966)、〈家在台北〉(1970)得最佳女主角;〈蒂蒂日記〉(1976)得最佳女配角)上台,但距離前次已有十餘年,揭曉前難免近情情怯。金馬落袋,歸亞蕾表示演〈囍宴〉時碰到演技瓶頸,她為此花費三個月的時間,全力研究並投入角色,終於成功「讓自己變成另一個人」。此外,〈囍宴〉榮獲柏林影展金熊獎時,曾有評審對歸亞蕾私下表示,很欣賞她詮釋的母親角色,若非一部電影不能得兩個大獎的不成文規定,頗有機會奪下影后。
既然談到演員獎項,也想撥空談此屆的最佳男女主角成龍與吳家麗。上屆以〈警察故事Ⅲ:超級警察〉(1992)登上影帝的成龍,不諱言有同情獎的感覺,直至隔年憑〈重案組〉(1993)連莊,才自信地說:「同情不會同情我兩年吧?」成龍在〈重案組〉不僅沒有搞笑的橋段,還因背負龐大心理壓力時時眉頭深鎖。評審討論成龍的表演時,焦點仍放在打之餘還能看到內心戲,且對比過往「外放式的誇張表演」有明顯的差異。
至於以三級片〈赤裸的誘惑〉(港名:郎心如鐵)獲得最佳女主角的吳家麗,首輪就以壓倒性票數封后。評審們認為她在電影中前後角色反差很大,顯示演員人生閱歷的豐富,特別是獲知男友移情別戀的恍然與痛心,更被譽為最成功的「有機功能」表演,情緒反應極有說服力。「這是我最好的片酬!」吳家麗拍攝時不拿酬勞,而是轉作合作資金,使導演霍耀良有足夠本錢拍戲。儘管不少朋友認為划不來,但她始終認為三級片有很多種,只要認為有發揮都應該嘗試,〈赤裸的誘惑〉就是很好的例證。


多快好省
金馬獎當晚,獎拿完一座又一座,李安空檔時接受訪問,為〈囍宴〉下得註腳是「一路快樂到拿獎」。他笑言以往拍片都很辛苦,不是一副「六親不認」的嚴肅表情,就是邊抽煙邊心事重重的樣子,唯獨〈囍宴〉例外,從頭到尾都很快樂。舉行慶功宴時,李安已忙著〈飲食男女〉(1994),酒酣耳熱後還是工作第一,隔天清晨繼續開鏡,完全按照拍攝計畫。
部分「有藝術家性格」的導演,一會兒進度落後,一會兒追加預算,想什麼拍什麼,完全跟著感覺走;反觀李安僅以兩千一百萬台幣、三十個工作天如期完成〈囍宴〉,不禁令影圈好奇究竟「多快好省」的秘訣在哪裡?記者唐在揚分析,主因在於他正確採用好萊塢的製片流程,使製片發揮最大控制預算與監督現場的作用。在片場,製片與導演處在平行(甚至更高)的位置,開拍前,雙方需共同擬定一份鉅細靡遺的拍片計畫,從演員檔期、外景場地、分場分鏡、每日進度甚至劇照張數都先計算妥當,除非遇上不可抗拒的災難,否則不會超支。因為有這樣一位「現實」的門神把關,才能約束不時迸發靈感、永遠追求完美的導演,在隨心所欲前緊急煞車,準時完成既定工作。製片多有嚴格?李安回憶拍〈囍宴〉時,曾有次覺得光線理想,希望隔日再拍,但現場兩位製片死活不同意,他也只得硬著頭皮開鏡。
回過頭來看當時的國片生態,雖然也有製片一職,卻很難發揮如好萊塢的作用。大公司像「中影」,直覺製片即代表資方,當然得由總經理(或副總)擔任,但往往只是掛名,實際無人負責,最後變成導演愛怎樣就怎樣;獨立製片商雖然是製片、導演一對一,只是為了票房,往往以導演的意見為依歸,加上老闆偏幫導演(畢竟電影好壞直接掌握在他手上),製片地位每況愈下。
看完整篇報導,才明白為什麼好萊塢電影的幕後花絮片段,製片佔著相當篇幅。原來從構思形成、題材確立、劇本撰寫、演員挑選到場景、臨演等均有製片參與,說是最瞭解該齣電影的人也不為過,什麼話題都能談,自是影片的最佳推銷員。儘管製片程度上制約住導演,迫使他必須向計畫妥協,但不可否認人都有惰性╱隨性,多了這番嚴厲督促的聲音,總是利多於弊。
附帶一提,〈囍宴〉一場婚禮大戲,李安竟以美金十元的低價請留學生充當臨時演員,不只省下經費,更由於生活化的自然表演(從鬧喜酒到鬧洞房),增加不少看頭。如此物超所值的效果,令慣於大場面大手筆的李翰祥導演佩服非常。


父母的諒解
〈推手〉與〈囍宴〉故事背景都是美籍華人,一個是娶了美國女人的中國兒子,一個是和美國男人同居的台灣兒子,與伴侶的對話中,兩個在美國生活多年的男人,都背著對方難以理解的「兒子包袱」,即無法拋棄的家庭倫理與責任。父母在電影裡都是傳統文化的象徵,〈推手〉的兒子痛苦於父親與妻子的隔閡;〈囍宴〉的兒子被結婚生子壓得喘不過氣,他們先耐著性子安慰、以善意謊言滿足期盼……直到忍無可忍,只得丟下爛攤子一人逃避,說來不負責任,但也是為了「負責任」,才鬧出這麼多的辛苦。
有趣的是,最後妥協的都是看似缺乏彈性的上一輩。〈推手〉裡中國老先生(郎雄飾)與台灣老太太(王萊飾),各自主動住進老人公寓;〈囍宴〉中一心讓獨子開枝散葉的夫妻,以行動接受他的同性伴侶,雖然母親還是不死心:「說不定這毛病會改!」父親也以假裝不知情,換取抱孫子的機會,但無論如何還是很認命地接受事實。兩部電影的結局雖然美化,或許也是勸正在堅持己見的長輩適時「退一步」,畢竟這世上尚未見鬥得贏孩子的父母。


李安受訪時表示〈推手〉與〈囍宴〉中郎雄飾演的角色,都有自己父親的影子,譬如:早晨起來快走運動、愛看國劇錄影帶,及兩部電影皆有的愛寫毛筆字。此外,〈囍宴〉中舉行婚宴清晨,兒子提起小時候愛躺在父親肚子上玩的往事,也是李安幼時的寫照。透過電影,可以感受李安對中國式家庭的複雜情緒與深刻體會,暖暖的愛、滿滿的期待……背面就是「不能讓父母失望」的壓力,似龐大背後靈如影隨形。
作為校長和老師的兒子,李安可能從唸電影開始就得承擔「不走正道」的代價,所以能夠理解這樣的心情,一如他所說:「電影最大的樂趣是能胡思亂想,然後將它付諸實現,並獲得共鳴。」「胡思亂想」想必是謙虛,劇本裡點滴何嘗不是自己的體驗,就是因為真正源自生活,才能感動觀眾。

參考資料:
1.台北訊,「李安續與中影合作」,《聯合報》第二十六版,1991年11月20日。
2.藍祖蔚,「花了五年時間、歷經兩位中影總經理才搞定」,《聯合報》第五版,1993年2月23日。
3.徐正琴,「雙親北上團聚:他就是囍宴裡那個老爸」,《聯合報》第二十二版,1993年3月9日。
4.唐在揚,「探索專欄 囍宴好吃又省錢 成功的秘密在哪?」,《聯合晚報》第四版,1993年3月14日。
5.藍祖蔚,「老李見小李 讚!讚!讚!」,《聯合報》第二十二版,1993年6月16日。
6.潘罡,「最家女配角:歸亞蕾—出線」,《聯合報》第二十一版,1993年12月5日。
7.潘罡,「金馬獎╱現場追擊 李安是電影英雄」,《聯合報》第二十一版,1993年12月5日。
8.徐正琴,「驚喜!成龍連莊 驚訝?港龍壓境 兩大獎飛了 驚嘆?」,《聯合報》第二十一版,1993年12月5日。
9.藍祖蔚,「評審過程曝光:吳家麗贏得風光 成龍戰得辛苦」,《聯合報》第二十二版,1993年12月5日。
10.潘罡,「金馬熱 餘溫猶存 影后馬上打電話 向媽媽報喜」,《聯合報》第二十二版,1993年12月6日。
11.徐正琴、潘罡,「囍宴宴席開三桌 狂歡之夜」,《聯合報》第二十二版,1993年12月6日。
12.徐正琴,「星聞特報╱金球獎 李安:獎越多越好」,《聯合報》第二十二版,1993年12月24日。


囍宴(The Wedding Banquet)
導演:李安
編劇:李安、馮光遠、James Schamus
演員:趙文瑄、金素梅、Mitchell Lichtenstein、郎雄、歸亞蕾
首映:1993年
片長:107分鐘
出品:三一股份有限公司、嘉禾電影有限公司
獲獎:第三十屆金馬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李安)、最佳原著劇本(李安、馮光遠)、最佳男配角(郎雄)、最家女配角(歸亞蕾);第四十三屆柏林影展最佳影片金熊獎;美國西雅圖影展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獎(李安);瑞士盧卡諾影展藍豹獎
劇情介紹:
高偉同(趙文瑄)在紐約曼哈頓工作多年,憑著精明眼光投資地產獲得高利,他與擔任物理治療師的男友賽門(Mitchell Lichtenstein)同居五年,台灣的父母不知兒子性向,只是很納悶事業成功的偉同為什麼找不到理想對象。這天,偉同邊健身邊聽母親(歸亞蕾)寄來的錄音帶,內容提到自己肩膀退化酸疼,丈夫(郎雄)自軍隊隊伍後,從管一萬人的營長變成只有太太和廚師老張可以指揮,個性變得很敏感,越來越難相處……話題繞來拐去,最後又落到「婚姻大事」,高母主動替兒子報名名為「來電俱樂部」交友,希望偉同能找到合意的對象。
偉同透過電話向賽門致歉,因為他臨時取消期待多時的度假,令賽門非常失望。其實,偉同正忙於一個威堡大樓的更新計畫,若能成功攬下生意,就能大發一筆,他答應九月和賽門一起到巴黎旅行,作為對方的生日禮物。


偉同到威堡大樓收租,房屋內外破舊不堪,來自上海的女畫家顧威威(金素梅)整日窩在房內聽國語歌、喝酒作畫。威威想以畫作抵房錢,並抬出賽門:「他說十年後,我一幅畫值幾十萬!」偉同不以為然:「我不懂現代藝術!」威威不肯罷手:「可是你喜歡我,我命中老是愛上同性戀的美男子。」大熱天,屋內還開著暖氣,若關了機器,整棟大樓就會沒熱水。威威請偉同修理房子,他卻直言此地本來就不該住人,才會算她如此便宜。
偉同看著威威煮著一鍋亂七八糟的食物,她面無表情答:「我的沮喪特餐!」前幾日移民局官員到餐廳抽查,威威遲到逃過一劫,和她一樣來自中國的非法移民艾蜜莉卻被抓住。偉同同情威威遭遇,她一面哭一面放電,逼得偉同以手臂撐開兩人距離,拿畫抵押租金後快步離開。


偉同拿到母親寄來的「來電俱樂部」資料,煩惱不知如何是好,賽門好奇他為何不實話實說,偉同只是苦笑。兩人胡亂填,提出要兩個博士學位、會唱歌劇、178公分等條件、五國語言……「你是對的,這些都是愚蠢的謊言!」偉同搖搖頭。賽門送給偉同一個時髦禮物…手機,令他十分感動,兩人感情更深。
「來電俱樂部果然名不虛傳,已經為你找到一個近乎條件的女孩……我們決定送你一個大禮,她兩個星期後到紐約,她叫吳仁仁,小名毛妹。」偉同聽著「媽媽的話」,忍不住罵髒話。不久,偉同到機場接毛妹,行李大包小包重得不得了,其中一半都是高母托她給偉同帶的東西。
從毛妹口中,偉同得知父親兩週前心臟病發,途中差點因為塞車延誤救治,好險他「有口氣始終嚥不下去」,才得以保住性命,毛妹靦腆道:「還沒報孫子吶。」正準備點菜,服務員竟是威威,她稱才與賽門通過電話,知道偉同來處理「一點家務事」,結果竟是和女人約會,威威不顧偉同阻止大罵:「還騙我你是同性戀,你無恥!」沒想到,威威的鬧場意外讓兩人敞開心房,原來毛妹有個白人男友,家人不願接受,於是替她報名「來電俱樂部」。


威威從賽門口中得知偉同難處,對他很愧疚,另一面偉同體諒威威生活辛苦,免費送給她一台冷氣,威威幽幽道:「我又丟了工作,這都怪我自己沒出息,又奢望你會喜歡我,真傻!」她向賽門抱怨自己「沒錢、沒工作、沒綠卡」幾乎撐不下去,唯今之計只能找一個「傻老美」結婚……深夜,賽門建議偉同與威威假結婚,如此他既給父母交代,威威也可繼續美國夢,偉同堅決不答應。最後賽門使出絕招:「結婚可以省好多稅!」這才勸說成功。
為了通過移民局的考試,賽門鉅細靡遺將偉同的生活起居告訴威威。凌晨,偉同接到父母來電,兩人決定到美國主持獨生子的婚禮,還要住在此地兩週。賽門聽得懂一點國語,明白男友為此煩惱不已,偉同無奈:「這都是你出得鬼點子!」偉同、賽門與威威合力將家中任何關於同性戀與兩人的恩愛照片收起來,一律改成正經的男女合照與中國字畫。

威威和偉同一起接機,高母見媳婦不只長得漂亮還很俐落,偉同解釋是兩年前租房子時挑中的,她偷偷問丈夫意見,高父笑:「好!能生能養。」二老詢問威威家事,她按照預先演練的回答,順利暫時過關。
回到家,賽門成了偉同的房東兼好友,幫忙招呼高家父母。高父站在陽台欣賞風景,趁機告訴偉同一個秘密,即當年從軍並非應蔣公「十萬青年十萬軍」的號召,而是為了不滿意父親訂下的婚事「逃家」……之後接到父親的來信,稱家鄉一切全完,囑咐他在海外落地深根、延續香火。
威威對作菜一竅不通,一切交給賽門負責,見高母出現,兩人才趕緊互換角色。高父才讚完自己前年寄給偉同的毛筆字帖「沒有一個敗筆」,學藝術的威威就說了一大串聽來內行的讚嘆,令高父心花怒放,只是偉同對此一點興趣沒有,賽門更因無所適從而默默離開。晚間,兩老贈給威威一個大紅包、日本珍珠、馬來西亞胸針、精心挑選的玉鐲子、老張送得金鐲子與高母從大陸帶來的旗袍。威威對他們的用心既感動又愧疚,畢竟兩人期待的婚禮,只是一齣戲。
賽門挑選禮物送給高父高母,給前著一個血壓計,可以隨時測量,免去危險;給後著一個乳液,並說是專門給「老女人」用來消除皺紋……本是好事一樁,卻因為賽門不明白中國人的忌諱與用字遣詞的錯誤而惹人皺眉。此時,威威穿著旗袍現身,一群人目光全轉向她,賽門再度置身事外。


用早餐時,偉同說出下午就和威威到法院公證結婚,一切簡單有效率,話聽在期待隆重婚禮的父母耳裡刺耳無比,威威試著打圓場,高父仍氣得摔餐巾離開。兩人快速完成婚禮,賽門充當攝影師,正要拍紀念照時,高母卻抱著威威哭著說:「媽對不起妳!我們老遠的到美國來,真是一點用也沒有,讓妳結婚結得這麼寒傖……」賽門有意緩和氣氛,願請大家到曼哈頓最好的中國餐廳「中國宮」吃飯,好好慶祝一下。
「中國宮」的老闆遠遠見到偉同一家,悄悄囑咐櫃臺不要收錢,還主動送上拿手菜。「老陳?你也來吃飯?」高父向舊部屬問好,老陳笑答:「我在家吃了才來!這是我們家小三子開的館子。」得知老長官兒子結婚,老陳半開玩笑指責偉同,明知父親最在意面子,怎麼將婚禮草草了事,「年輕人結婚趕時髦,喜酒不能不辦呀!」老陳向高父建議在自己的餐廳為偉同補辦喜宴。偉同一臉不悅、幾番推託,無奈父母高興,老陳一片盛情,只得勉強答應。
典禮當天,偉同七早八早就被父母叫醒,一家人回憶過去時光、和樂融融;另一面,就要「結婚」的威威思念家人,致電回家問候,卻未說出「喜事」。威威化好新娘妝,頸子雙手掛滿首飾,她和偉同向父母行大禮,高母餵兩人蓮子湯的同時,高父在旁叨叨絮絮夫妻相處之道,希望兒子媳婦無論何時都能為對方著想,如此婚姻才能幸福。


婚宴盛大非常,光致詞就超過一個鐘頭,菜開始上桌,大家也鼓譟鬧新人,偉同與威威熱吻、玩遊戲樣樣來,所有人樂不可支,而偉同真正的戀人…賽門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伴郎。老美賀客見其他中國人拼命灌新郎,露出不可思議神情,另一位華裔客人(李安)吐出富饒趣味的答案:「你正見識到五千年性壓抑的結果。」所有人喝得酩酊大醉,賽門應偉同之請先送高家二老返家。
新郎新娘回到新房,還來不及鎖門,就被鬧洞房的眾親友闖入,又是一陣玩遊戲、打麻將,直到把兩個人趴光蓋棉被,才心滿意足離開。機會難得,威威決定趁機「解放」偉同,在他半推半就下,兩人發生關係。

蜜月返家,偉同非常思念賽門,正欲敘情卻發現父親在家,只得恢復普通朋友。晚餐時,威威反胃食慾不振,賽門應女性朋友邀約外出,偉同對此耿耿於懷,無視於威威無意間的誘惑,下樓到賽門房間等待。凌晨,賽門歸來,見到偉同只是冷淡趕他出房,回到臥室,威威也埋頭痛哭,偉同夾在四人中間頗感委屈。
賽門得知威威懷孕,顧不得高家父母在坐,大聲以英文髒話痛罵偉同。他氣憤男友不控制自己,也不懂得帶保險套,威威想幫忙緩頰,但這是偉同與賽門情侶之間的爭執。高母見三人「狗屎」來「狗屎」去,摸不清頭腦,猜想或許是偉同拖欠房租?!


偉同到健身房逃避,回到家聽見留言,才知父親輕微中風住院。他趕至醫院,已經過了探病時間,威威和賽門去買晚餐,偉同決定戳穿埋藏心裡二十年的大秘密,向母親出櫃。高母自顧自為威威懷孕的事高興,恭喜兒子終於要當爸爸,偉同卻痛苦搥牆:「我跟威威是假結婚,賽門才是我的愛人。媽,我是同性戀。」高母直覺是賽門帶壞兒子,也回憶偉同大學時交過女朋友,聽到母親質問,偉同無奈:「那時候大家都交女朋友,我也不能例外啊!媽,同性戀的人能夠在各方面合得來,湊活在一起生活,非常不容易,所以我跟賽門都很珍惜對方。」高母哭著接受事實,但要兒子千萬別對父親說出這個「事實」,威威和賽門在旁目睹一切。
高父出院,賽門細心陪他運動復健、作物理治療。在廚房,高母透過威威詢問賽門的家庭狀況,吃飯時,高母又將賽門做得菜夾到丈夫碗裡,逐漸把他當成媳婦。偉同趁洗碗空檔和賽門講話,稱一週後父母就回台北,接下來再處理威威的問題,賽門無奈:「他們一走,我想我差不多也要走了。」與此同時,高母看著偉同從小到大的照片流眼淚,她試圖勸威威留下孩子,繼續和偉同當夫妻,威威雖然對高家父母付出真情,卻也坦言為此犧牲太大,畢竟有屬於自己的人生。回到房間,威威請偉同明天一同去醫院墮胎,之後她回國,偉同與賽門和好,謊言過去,一切恢復原狀。


高母見兒子媳婦出門,直覺與腹中胎兒有關,本想一同前往阻止,回房拿皮包時卻見他們駕車離開,頹然哭坐在地。高父約賽門到河堤散步,拿出厚厚的紅包作為他的生日禮物,並以英文說出祝福。賽門驚覺高父知道所有實情,他只是淡淡答:「我聽、我看、我明白。偉同是我的兒子,所以你也是我的兒子。」一番講話令賽門十分感動。高父要賽門保守他已知道「事實」的秘密,然後以中文自言自語:「如果我不讓他們騙我,我怎麼抱得到孫子。」

威威決定保住孩子,轉換心情的偉同也高興要當爸爸,但一切都得徵求賽門的意思。賽門細心為高父高母訂特製飛機餐,見男友與威威歸來,偉同問他是否願當「另一個爸爸」,賽門微笑點頭。高母知道孩子保住,勸威威不妨多接觸偉同,說不定就能把「毛病」改過來,威威苦笑:「我也試過,沒辦法。」
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候,行前,一行人在機場翻閱偉同與威威結婚的照片,氣氛頓時輕鬆。父母倆雖然達成獨子結婚生子的心願,卻也得知另一個無法改變的「現實」,帶著高興又複雜的情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