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24 22:04:59中年男人

老爸的醬油手

 偶然經過了醃肉店

聞到陣陣傳來的醃肉味

眼角不經意的泛起了淚光

就在這冬季的社區街角裡

 

父親是老榮民退伍

年輕時在大陸

家裡做的就是醃肉的生意

隨著世局的變化

年紀輕輕就去當兵

與國民政府退守至台灣

也就此定居

 

聽父親說著

當時政令

要打回大陸

收復國土等等的口號

因此都不敢再婚

擔心回歸後會因為重婚問題而受到影響

父親也有著指腹為婚的對象

 

當已無力回歸後

很多的老兵也為了傳宗接代的問題

而積極去結婚

那個年代裡

有人說會想要嫁給老兵

為的就是有錢和福利好之外

不然就是身心有問題等等

 

不過我的父母

卻是媒人介紹

相戀成婚

 

父親退伍後

也開始以祖傳手藝醃肉為業

不大的家裡

前庭就是我們的店面

父親常說這是一道技術菜

很花費時間和工夫

純手工因此產量也不多

為了家庭

夜裏都會看著父親揉捻著豬肉

 

母親生完我後

身體就比較差

在我國小的時候

因病過世

小小年紀

還不太懂得所謂的天人永隔

依稀印象中

看著父親在病床上輕柔的握著母親的雙手

淚流滿面

這應該是自己心中永存的幼時記憶

 

在那個重男輕女的時代裏

父親依然疼愛著我這個獨生女兒

為了養活我

也為了要給我更好的教育

努力賺錢也沒打算再娶

並且隨自己的興趣

不強迫我接受醃肉的技術傳承

 

小時候父親常常會抱著我

不過年幼無知

總是極力掙脫

嘴巴總是嘟嚷著

爸爸手上的醬油味好臭喔

看著父親疼惜的面孔

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國中時的叛逆期

和同學打架

頂撞老師等等的問題

總是讓父親低聲下氣地跑來學校道歉

但也不會太苛責於我

父親總認為是缺少母愛所致

而自己也因此把做錯事當作是理所當然

想想從國中開始

就不喜歡和父親牽手

因為那難聞的醬油味

 

自己這樣的成績

當然沒辦法考上大學

高中畢業滿了18

就開始出外打工

叛逆時期扭曲的想法

就想要早點離開這個臭家

自己去獨立生活

 

人到了社會後

接觸到所謂的社會教育

才慢慢開始理解生活的辛苦

出外工作幾年後

吃了不少的虧

才理解到學歷的重要

其實這些大道理

父親總是會提醒著我

只不過都當成耳邊風過去

只有再受到傷害後

才發現真理

一直以自己是單親家庭而悲哀

出了社會

比我更慘的家庭還更多

還好自己的思維能及時回頭

趁著自己還年輕

打算再回學校裏讀書

努力來重考

當然這段時間都是父親在背後支持著我

每當拿著父親給我的錢

聞起來還是有那難聞的醬油味

自己還是不能習慣

 

好不容易大學畢業

看著父親還在做著醃肉的生意

一次捏著鼻子進去廚房

對著父親說著

等到自己找到好的工作

就要父親退休

讓我好好供養著就好

父親總是微笑著跟我說

只要我自己過得好就好

 

開始工作後

職場上確實辛苦

為了要尋求工作上位

隨著公司指派到各地駐點

培養經歷外

對未來升遷更有幫助

也因此少有時間看望父親

僅有電話的問候而已

總是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

還要更上一層樓

心思也只放在工作上

父親總是關心問候著我

並且也提供給我一些創業的資金

 

在外地只想著工作

多年少去探望父親

父親也為了避免我的擔心

總是報喜不報憂

直到接到了醫院的通知

要簽署病危通知書

才知道父親已是肺癌末期

 

來到了醫院

陪伴著父親最後的時間裏

握著父親的雙手

眼淚不自主地留下

畫面回到幼時的記憶

就如同父親握著病床上母親的手一樣

緊握的手掌

還是傳來那難聞的醬油味

不過更多的是溫柔、疼惜和關懷

對著父親傾訴說著內心的話語

也是第一次和父親撒嬌

希望身體能好轉

看著父親那依然疼愛和不捨的眼神

彷彿我就是他的一切

只要我好

他就心滿意足了

 

漫漫的夜裡

如今我也有了家庭

真正養育了小孩

才知道為人父母的辛苦

每當經過醃肉店

還是會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

不過卻沒有父親的臭味和那股溫柔、疼惜、關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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