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e 9,2006

　一路走進來，人人都叫他二哥。

　有點鬱鬱的表情。也難怪，身上的背包似乎稍稍沈重了些。

　二哥的稱呼，這兩個月流行開來。幼稚園門口的警衛阿伯、全園老師、中班或大班哥哥姐姐們，都這麼招呼著個頭兒小不點的他。

　理由很容易猜測。那位神色有點倉皇的父親，一手牽著他，另一手正抱著大概還沒有周歲的嬰兒呢。

　顯然，他因為這個小嬰兒而喪失老么資格。不過，人人喚他二哥，究竟是提醒他必須快快長大的權利，抑或義務？

　是不是太多心了？我感覺，二哥的表情，比前幾天更加憂悶著。

　對我而言，走入小企鵝校園的領域，同義詞差不多是自我蒸發。

　接近方圓一公里，我彷彿卡通裏的變形怪獸，本質慢慢消融了，變成另一種原本不太熟悉的狀態。

　企鵝公主媽媽、企鵝王子媽媽，以女、以子為名，我頂著不完全屬於自己的符號在這個領域行走。

　上學必經的路口，那位天天變換不同造型、刷著白色睫毛膏、五個耳洞都扣上水鑽的摩登導護，在校園的勢力範圍附近，也儼然沒名沒姓，而是以ㄍ媽媽聞名。

　我幻想，在例行的三十分鐘之後，她可能咻地一聲，變身到哪個五光十色的舞台去了。

　就像還在職場的時候，我送完小企鵝們，練就立即回復記者軀殼的能耐。

　然而，現在卻是點點滴滴在消融了。

　因為不再需要立即變身的關係，從校園直接頂著企鵝符號回家的我，突然擔憂，可能漸漸失去自己想要追求的本我狀態。

　天天被以另一種身份呼喚的時候，更渴望，呼喚自己的內心。

　呼喚，我的存在。

　我想著。下次，要認真看清楚那個人人叫他二哥的小孩。

　告訴我，你的名字喲。

　或許，應該彎下身來，與他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