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很多人都有過輕生的念頭…

　　　　「如果就這樣死掉多好?」「如果我現在死掉了，會有多少人為我難過?」「如果我死了，對這世界一定也沒什麼影響吧?」或者「他們一定很希望我乾脆死一死了算了…」諸如此類的念頭在同一時間、以不同的語言徘徊在全世界某些人的腦中，仔細想想這還真是挺可怕的，說不定就是這樣的念力造成愈來愈高的自殺率，就像納粹主義一樣啊…

　　　　今天參加了一個葬禮，我、姐姐們、爸媽、我們的室友－宇宸和巧玉、死黨們和一些朋友及朋友的朋友都出席了。我想這大概是火葬吧，我看見葬儀館的人抬著棺木出來，緩慢地前進速度，好像嫌親屬還不夠悲傷，要加強那沉重的氣氛似的，真是有點討人厭。現在要準備將焚化爐的門關上，然後開始一到二個小時的火化過程。

　　　　我在想棺木裡的肉體，應該是已經沒感覺了吧?不過它沒辦法知道，而我也不行。不知道其它人都在想什麼呢?腦海裡會都是死者的身影嗎?我四處瞄了一下，我看見大家似乎都在哭泣，姐姐們哭的很醜、很誇張，有著那麼一點傷心欲絕的感覺，雖然這麼說很壞心眼，但我是覺得有點想笑啦；爸媽就比較讓人玩味了，媽媽靠著爸爸，我可以看到他的手環著媽咪的肩，要給她力量似的緊抓著，二個老人家的臉色都有點蒼白；爸爸看起來還是傻傻的，有點想哭的樣子，但傳統的個性阻止了他在眾人面前流淚，所以面部的線條有點僵硬；媽咪則是恍神恍神的，可以看的到臉上未乾的淚痕，視線直直的盯著焚化爐的火焰，好像這樣就能將所有的眼淚蒸發到不知名的天空中的某一角靈魂休憩的地方；我站室友和死黨們的中間，大家緊緊地靠在一起，我似乎能感到他們的體溫隔著布料溫熱著我的身體，冬天好冷啊…巧玉傻傻的站著，泛紅的眼眶沒有淚滴，但卻透露著無助的慌亂，不時的四處張望，好像還在找死者的身影，我輕輕的在她耳邊說：「哭吧，她真的沒有辦法再陪你了。」然後眼淚終於滴滴的滑落她的眼眶；還看見死黨們和一些朋友都不停的流著淚，不時地和身旁的人交談，或許這樣他們就真能得到一些安慰，以證明在世的人還有許多的未來去忘記悲傷，這可能是最有效的辦法了；朋友的朋友看起來都心不在焉的，偶爾掉下一、二滴眼淚，然後又好像忘記什麼似地突然停住，好像還在思考到底失去這個人，對他們的影響在哪裡?我自己則是一如往常的站在最後，不想太靠近悲傷但也不想錯過悲傷，就靜靜地體驗別人的悲傷。

　　　　火化就在許多不一樣的眼淚中完成了。在禮儀師將骨灰撿到一個小小、藍藍的罈子並由家屬領走後，人們就漸漸的散去，沒有吵人的音樂也沒有擋路的棚子更沒有莫名奇妙的請客，是個很簡單又乾淨的小葬禮，我喜歡。

　　　　參加過葬禮後的日子總是帶給大家不同程度的影響。對我來說，是一種在深夜才會發酵的影響，總是無法輕易入睡，半夜還一個人坐在客廰，靜靜的發著呆，有時一點聲音也沒有，有時可以聽到媽媽和姐姐的房間有些輕微的聲響；一開始的日子我可以聽見她們總是在哭泣，或是聊著死者的事，然後還是哭泣，漸漸地姐姐哭泣的日子減少了，當然在白天也就有精神多了，可以看的出她開始從傷痛中復原，並且愈來愈堅強，好像要彌補媽媽的脆弱；媽咪就不一樣了，總是在哭泣，好像連焚化爐那樣的火焰也從來無法將她的眼淚帶走，隨著時間的過去，愈來愈虛弱，我們都幫不了她，也沒有人幫的了她，有時姐姐會鼓勵她多去佛堂走走，一開始她不願意，但慢慢地還是多少會去去，或許是宗教真的能帶給她心靈的平靜，她開始愈來愈熱衷於修行了。

　　　　對我來說是無所謂，總之人都是要找到一條走下去的路，只除了死者。

　　　　有時聽著朋友們的談話，知道大家都還是會悲傷，在談到死者的往事時。但日子一久，隨著接觸的新人新事更多，談及死者的話題就少，只有和老朋友相面，提起過去和死者有關的回憶時，會出現短暫的沉默，大家默哀似的掉幾滴眼淚，然後便將其拭去，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生活還是要過下去的，不是嗎?有些死黨是完全不談死者的事，但在獨自一人時總想起和死者在一起的日子，或嚎啕大哭或坐在電腦前輕輕的啜泣，這情況會持續了好一陣子，直到有了新的戀情或新的知心好友才會好轉，可是心上總是留下了一道傷口，會在不一定的機緣下想起，然後輕撫著著它，安慰自己也安慰著死者似的，直到下次發作。常常，我陪著雨宸和巧玉坐在陽台上，看著灰濛濛的夜空沉思著，他們張開口好像要對我說什麼，但是又什麼都沒說地嘆了一口氣，我想他們知道我懂的，於是就讓沉默壓住悲傷。

　　　　我漸漸地聽不太到其它人的消息，好像隨著死者的被遺忘，大家彼此間的連結也被斬斷了。在參加葬禮後的一年十一個月又三十一天後，半夜失眠的我又坐在客廰，靜靜的發著呆。過沒多久我看見剛下班的爸爸開了家門走進來，回到了房間。我聽見房裡他在梳洗的聲響，然後他、媽咪和柔柔都走出了房間，在我旁邊圍著家中小小的桌子靜靜的坐下，媽媽泡了四杯茶，柔柔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後，輕輕的皺著眉說:「又是妹妹喜歡的綠茶，我也會想喝紅茶啊!妳怎麼就是不記得?」媽媽笑了笑，淡淡的回了她:「今天是她最後一次在家裡喝綠茶的日子，我們陪她喝一杯就好，以後我們可以天天一起喝紅茶。」說完，她的一滴淚，噗通地，掉進茶裡。

　　　　我看著他們三個拿起了杯子，慢慢地喝下杯中最後一口茶，心理想：「不知不覺這一天就到了啊…」我想陪他們喝這最後一杯，但我辦不到，只能看著桌上唯一一杯滿滿的綠茶，視線漸漸的模糊。


　　　　我開了口，說了二年以來唯一的一句話：「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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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是我刪去又重ｐｏ的，寫它時的心境很複雜，而每每閱讀它時的心境又更複雜些了。反覆修改、反覆閱讀，然後再反覆的問自己這樣的一個問題：「如果死去的不是我，怎麼辦？」老實說，我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