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文三章章四句


　　羔羊之皮，素絲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絲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縫，素絲五總；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筆記

羔羊：幼小，還沒長大的羊。
五：交叉狀。見連結一。
紽（音駝）：絲結，絲鈕。
食（音四）：公家供卿大夫之常膳。
委蛇（音尾移）：大搖大擺洋洋自得。或頌或諷見連結二。
革：裘裡。
緎（音玉）：縫也。
縫：皮裘。
總（音宗）：紐結。


連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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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惭愧，以前我只是断断续续读过一些诗经选，无缘得窥诗经全貌。我是学理科的，虽然在中学时代最用功的学科是语文，对于古汉语多少有些基础，然而对于如诗经一类上古时期的古奥文字还是望而生畏。诗经收诗305首，沈泽宜先生译注的《诗经新解》（学林出版社，2000年6月第一版），一个不少悉数收录在内；每一首诗，沈先生采用原诗、配译现代诗、解读、注释，全方位地帮助读者扫除文字障碍，领略原诗的隽永、优美以及深邃的内涵。古训“读书千遍，其义自见（xian）”,其实不扫除文字障碍，读书万遍，其义也不会自见，就会像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昧书屋》中描述的私塾学童那样，尽管整日诵读，却始终未能读懂。上古时期长达千年，汉字走过了甲骨文的初创时期，进入金文、籀文时期，但总的字数依然不多，造字时的假借、转注，行文时的通假现象较多，这就增加了今人的阅读困难，而一般工具书只收录古汉语的通假，要破译诗经一类上古汉语，确非易事。如《诗·召南·羔羊》：“羔羊之皮，素丝五紽”中“五”字，沈先生解作“五，同互，交互，交叉”，这就比清代经学家陈奂解作“五，当读为交午（纵横交错）之午”贴切得多。（“羔羊之皮，素丝五紽” 解作羔羊皮袄，白丝线交互缝造）这里要注意的是，沈先生用一个“同”字，并非如《辞海》等工具书指的汉语中同音同义异字现象（如飡，湌，均同餐），而是汉语的假借、转注、通假未加区别的模糊说法。读者若不满足于知其然，而要知其所以然，那就要另外去找一些文字学之类的书研读。仍以“素丝五紽”中的“五”为例，“五”是一个象形字，甲骨文写成上下两横中间两笔交叉，源自面向他人的有五个手指的手掌，上下两横表示手掌的上下边框，中间的交叉两笔表示手掌上部的四指及下部的掌心和大拇指。本义为数目，四加一所得。《诗·召南·羔羊》写于距今3000多年前的西周初期，交叉之义的“互”字尚未出现，遂假借中间有交叉笔画的“五”为“互”字。其时“午” 字已出现，解作交午之“午”，则为通假。《诗经新解》中对于字、词突破前人旧解的还有很多，这里不再一一举例。
《诗经》有很多版本，最初定名为《诗》，是公元前6世纪春秋中叶史官、乐官奉周天子之命将五、六百年间采集的大量民歌民谣挑选整理编纂而成，“诗经”的“经”字则是汉代的儒家加上去的。为诗经作传（阐述经义的文字）、作笺（注释的一种）、作疏（对传、笺作进一步阐释的文字）的前贤，汉代有齐、鲁、韩、毛（毛亨）四家的传诗和郑玄的笺，唐代有孔颖达的疏，宋代有朱熹的传，清代有段玉裁的笺、陈奂的传疏。近现代研究著述《诗经》的学者有谢无量、朱自清、闻一多、王力等。清代刊刻的《诗经》版本有多种，如《毛诗正义》（汉毛亨传、郑玄笺，唐孔颖达疏）、《诗集传（宋朱熹传）》、《毛诗故训结定本小笺（清段玉裁笺）》、《诗毛氏传疏（清陈奂传疏）》等。沈泽宜先生译注的《诗经新解》，应该是最新版本的适合中等文化程度以上的现代人阅读的诗经，沈先生是一位“写新诗，并对新诗有所言”的现代诗人，从1981年起始，花费12年光阴，从事重新读解《诗经》这样一项艰难而繁重的工作，此后，因无力出版而尘封了6年，才在友人的帮助下得以出版。在物欲横流的今天，18年里，守着一份清贫，聆听三千年前三百多位诗人的如诉如泣、如艾如怨的吟唱，并努力把这份吟唱传递给众多同胞，这是怎样一份执着呵？令人钦佩！《诗经新解》实在是喜欢诗经的朋友们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更何况沈泽宜先生在书里有许多突破前贤旧解的真知灼见！
沈泽宜先生为《诗经》配译的现代诗，十分精彩。先生采用直译为主，参以意译。试录一例，与君共飨


雎鸠

关关雎鸠，
在河之舟。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
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
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
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
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
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
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
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
钟鼓乐之。


雎鸠鸣叫

雎鸠清亮地鸣叫
沙洲、流水和日光
有位佳人纯洁美丽
有位青年满腹忧伤（此句意译）
长长短短的荇菜
顺着水流左右采摘
那位纯洁美丽的女郎
白天黑夜将她思念
追求总是跟绝望相连
好想呵，在半梦半醒之间
思也悠悠，夜也悠悠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长长短短的荇菜
左边采采右边采采
那位纯真美丽的女郎
奏琴鼓瑟与她相伴
长长短短的荇菜
任你采摘任你挑选
那位纯真美丽的女郎
敲钟击鼓愿她喜欢。


連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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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國風中，以羔羊衣飾作為吟詠主題者，除此詩外，尚有〈鄭。羔裘〉、〈唐。羔裘〉、〈檜。羔裘〉；若再加上其他詠衣飾的詩，如〈邶。綠衣〉、〈衛。芄蘭〉、〈鄭。緇衣〉、〈鄭。子衿〉、〈唐。無衣〉、〈秦。無衣〉、〈檜。素冠〉、〈豳。九罭〉等，可以發現，藉衣飾以為歌詠者，數量不少，且在這些詩中，幾乎都與愛戀親密的情意有關。這裡有一箇重要問題需先探討：即詩人為何喜歡用衣飾作為歌詠題材？考衣飾之出現，早期僅只於保溫取暖的實用性，隨著文明演進，才逐漸以衣飾作為階級身份的表徵，且開始講求舒適美觀。但無論如何，我們都認知「衣飾是人類最貼身的物品」，所以清朝段玉裁注《說文解字》會說「衣者，依也」。許多研究《詩經》的學者，都以為衣飾在詩歌中扮演著一個很重要的角色——象徵親密戀慕。準此，我們可以視本詩應屬於愛慕頌美的歌詞。

　　詩藉羔羊皮襖上絲繩鈕扣的飾物以作發端，頌美穿著羔羊皮襖的官吏從官署退出，回家吃飯時的態度舒緩從容、安閒自得。《論語》記載孔子閒居時「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情景與此篇所描述的「委蛇委蛇」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有中和雍容的氣度。（阿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