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難
這幾個禮拜，跟骨科的門診，最常聽到的要求就是：

「醫生，那個酸痛貼布可不可以開一下。」

這個時候，主治大夫們往往會露出為難的表情，很委婉的告訴病人：「止痛藥跟貼布只能選一種。」

是了，站在病人的立場，這句話聽起來很不是滋味，我就是很痛很痛，需要吃藥也需要貼布，為什麼只能拿一種？
而大夫們也很為難，健保局的規定，規定就是規定，違反了審查抓出來踢退，小則寫申覆報告，大則以抽驗比例放大罰款（亦即一百個抽一個病人踢退，踢退一項兩百塊的檢查，那麼該大夫要負擔200*100=20000的罰款）。
其實每一條規則乍看之下很合理：健保局認為給了止痛藥，就不該在給止痛貼布，理論派來看，都是止痛，給一個就好，沒有錯誤，但實務上的使用呢？
上個月的阿sir老師，當過健保審查委員，他語重心長的講了一番話：「我後來不幹了，為什麼？我們審查委員，是坐在冷氣房理挑別人的錯誤，挑得同時，我們已經知道了正確答案，怎麼可能會去體會，一個醫生在還不知道答案，摸索找尋時面對的處境，和他們選擇的檢查和治療是不是真的就不必要？健保局規定，一定要踢退幾％的案件，而不是要真的去判斷是不是該踢退，幹了一陣子，我就不幹了！」
幾乎大部分的大夫都寫過申覆報告，也多少都被扣過薪水，健保就保險理論和有限資源而言，他不規定要踢退幾％，他也無法運作，但這種為了踢退而踢退，冷氣房裡的理論，怎麼能不讓真正面臨戰場的醫師和病人為難？但是事實上資源就是這麼拮倨，制度與醫療風氣，就不在此篇討論了，再多的論述和抗辯，都無法解開那每每拒絕病人時，那略顯為難的眉頭。有限的資源，當然不可能滿足個別病人的所有需求，但在定義病人的個別需求時，是否合理？是否符合人性？這或許是為難的關鍵。
大部分的大夫，都會直言健保局的規定，只有少數的病人不顧大夫的為難，繼續堅持，甚至露出不悅的臉色。
而一而再，再而三反覆的向不同的病人解釋同樣的規定，老師們多少也會覺得疲倦吧！有時候，老師只會簡單的說：「只能拿一種，用吃的比較有效啦！」
這時候因為沒有讓病人清楚明白不是醫生不願意開，而是制度的問題，就會發現家屬露出不悅之色，對於老師之後的一些其他病情解釋和衛教，可以明顯感受到對方完全沒有接收，他的表情一直停留在：「為什麼不能開？」的訊息上。
有時候，真覺得，去人性化的規定，如果是有限資源無法避免的窘境，那麼在面對資源不足的為難時，是不是該由資源提供者，健保局，好好像民眾解釋，而不是讓大夫一而再，再而三重複面對一樣的為難呢？
終究，是空想為多吧！
我也明白，沒有生病的人，是沒空去聽健保局說話的！除了要繳多少錢之外。
而生病的人，也沒有心情去聽健保局說話了！尤其是對不起你生這病我們不能買單這種話！
所以，終究是醫師為難，病人難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