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6-22 15:56:08Nilwhere 奈何

《怎恁地、這般思念!》上

‧ 情鄉

聽松、聽雨,一聽秋來。
觀瀑、觀梅,一觀冬去。
年華在風裡逝去,人間總是悠悠。

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那人了呢?
一天、 二天?還是半載、一年?

早已習慣藉著片面、零碎的消息拼湊那人的近況。
放任無數個日子在想念裡淡成一片白茫。

可今夜,藍髮的他卻壓不住思念,想見那人的渴望已幾乎讓他失了該有的氣
定神閒!

「就算,只聽聽他的聲音也好!」

他如是想,卻有一抹笑容苦澀。
搖扇,他輕輕太息:「唉,細柳千里思,落楓萬點愁啊。」

* * *

‧ 雲山之下,方圓百里


「大師,這是村裡新採收的茶,是特地奉給眾師父的。」

「無功受祿,這怎麼好意思?」

「大師您這麼說就太客套了,平日上眾師父對村裡的照顧,村民們可是感激在心!尤其這一次要不是多虧了大師,恐怕村民們都要命喪在那一夥強盜之下了。」

「這就更不敢當了,老衲只是轉達了求救的訊息而已,真正制服那夥強盜的,還是要多虧那一頁書。」

「是啊!村民們也萬萬想不到,這麼一丁點兒五十幾口生家性命的小事,聖僧他居然願意紆尊相救!」

「老衲本來也不甚有把握的,但事情急了,又想到二年前一位藍髮的公子說:『性命交關之時,就往雲霧繚繞之處而去吧』,所以老衲這才斗膽上山一試!」

「多虧大師仗義,才保得村中平安,也才讓村民們有機會親見聖僧慈顏!村民們很想表達謝意,卻怕擾了聖僧清聽,又聽說聖僧已然辟穀,所以特地焙製了這三斤茶葉,還想勞煩大師代為轉獻給聖僧。」

  「那老衲就幫著走這一趟吧。」

  「如此,就有勞大師了。」

。 。 。

‧ 雲山

問紅塵、問世局,不問盛暑忽易。
觀浮雲、觀蒼犬,逕觀芳春歇過。
年華向經綸裡去,百代總是匆匆。

已經有多久沒有見到那人了呢?
一天、 二天?還是半載、一年?

放任無數個日子在忙碌之餘織成一網想念。
早已習慣那人在離去時連片面、零碎的消息也不曾稍來。

可今夜,無心的雲鬢卻染了三千青絲的寂寞,想見那微笑的想望已幾乎讓他
失了淡然裡本有的澄淨!

「就算,只看看他的背影也好!」

他如是想,卻有一抹笑容苦澀。
微斂拂塵,他輕輕太息:「唉,青空萬里長,浮雲悠遠意啊。」

。 。 。

佝僂身影徘徊雲山之下,不敢冒進打擾聖者清聽。

梵天卻被踏在枯葉上的腳步聲驚擾,緩緩收回了遠眺西方的目光。
平和的聲音慢起:「大師,有事就請進來吧。」

「叨擾了。」

。 。 。

梵天含笑聽完白袍老僧的敘述後,說道:「村民們太客氣了,梵天只是略盡棉薄之力。」

  「聖僧!」見梵天頗有推卻的意思,老僧忙堆上話道:「萬望聖僧不嫌鄙陋,將這些茶葉收下,不然老衲實在難以面對村民們那一雙雙企冀又失望的目光。」

  「這……。」梵天遲疑著,腦海中卻閃過那總在季節交替之際帶茶來訪的摯友,遂展顏道:「那就承汝等盛情了。」

只見老僧舒了一口大氣欣然離去,離開時腳步還略嫌匆忙地,似乎是怕自己走得慢了,茶葉又會回到自己手上!

梵天莞爾,眼神卻在掠過那幾斤茶葉時放得深了、柔了。

那好久、好久都未有音信的友人啊!

* * *

‧ 情鄉

白練飛瀑獨攬月色,水聲澎湃萬壑奔騰。
這裡,在這垂掛天際的狂肆瀑布前,向來是藍髮的他在山鄉裡最常駐足之地。
每每那清聖的友人來訪之時,他們就會在這裡喝上好幾個時辰的茶,然後看
瀑布之上的水霧冉冉升起又漫漫散去,然後他就會暫時放下懸念不已的那顆心,著迷地看著那個人笑、那人言語。然後在那人離去之後,自己才可以用這片刻的相聚去埋心中的長思。 

可今夜那迷濛美麗的月色和那崛偉壯闊的風景都入不了自己的眼,尤其那桌案上滿堆的柳枝柳葉,更散得他心亂如麻!

今兒個一早他人在「實界」,恰巧碰上年度的慶典——「惜柳日」。按照古時候傳下來的規矩,人們在惜柳日當天要嘛得找著柳絮,要嘛也得尋片柳葉,贈給身邊的親友,以表示珍惜和長久之意。而接受贈柳的那一方如果也同等在意對方的話,通常也會回以一片柳葉青青。

藍髮的他向來是接受的多,送出去的少的,因為他真正想疼惜的那人,是在另一個世界裡不食煙火、心不染塵的聖者。

緩緩搖起羽扇,深邃的瞳眸在記憶裡捕捉那人總愛逞強的可愛臉容,卻又在楊柳依依間,以扇托起柳絮對著贈柳之他人微笑。

他一直笑得很和善,也很珍惜贈柳之人的心意,可是青柳積得愈多,那魂牽夢縈的人影就愈是以各種不期然的面貌在眼前飄忽而過!到得後來,竟惹得他無法控制悸動不已的心思,不論他是站著、坐著、笑著、言語著,他所想到的都是「雲山」之上那個清麗絕塵的摯友!

於是,落荒而逃。
他回到了這裡,回到了離那人只有百里的這地方。
但他沒敢去見他,他還記得上回離去時那人擰眉的模樣。
「……好友這般,若是讓吾依賴上了可怎生是好?」

似輕嘆、似低語,卻讓這廂熱切關懷的心揪擰著疼痛!
依賴?他是巴不得那人能多依賴自己一點的!可那人連讓自己幫忙這檔事都推託再三的,他怎麼想也想不出到底哪裡算得上依賴了!……怎的,就是這樣不會珍惜自己呢?
他明知道那人性子的,可要自己待在他身邊而不去幫忙?那……怎麼忍得住!就乾脆,眼不見為淨!於是乎,這一不見,就是二度寒來暑往!

然則,眼是不見了,心倒未必清淨!
想念呵,直把那顆可憐的心折騰得死去活來!
在那些個情真意摯的柳樹之下,在那一聲聲祝禱祈願的福語入耳之際,他竟是無法抗拒地直讓「梵天」這個名字逼得自己不能呼也不能吸!

藍髮的他望著飛瀑心煩意亂,終是三聲無奈,放了羽扇,縱身向瀑布裡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