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3-22 16:52:44Nilwhere 奈何

《天光雲影共徘徊》轉之七

—轉之七《笑忘情》—

轟隆隆隆~~~
青冥驚起一聲詭雷………
神殿外圍的石壁上隱現裂痕,齜牙咧嘴地向神殿中心蔓延………。
太古神獸挾雲霓而至,轉瞬間月隱星滅,愁雨聚如水柱,無情催折斑駁屋瓦!


恍若無聞,梵天拾起祭壇前的白色羽扇,回身,笑逐顏開,將羽扇放回它所屬的地方。

一番魂悸魄動,海殤君那雙深情的眼眸,早已分不清所見者究竟真是梵天還是夢中仙子,直到手中一陣略帶冰涼的觸感傳來,海殤君再也抑不住思念,雙臂略振,將梵天緊擁入懷!

真氣散失後,又乍與「北宇」的靈體合併,梵天使不上力的身子,柔柔地倚著海殤君胸膛。微闔著眼,感受海殤君對自己的情義,梵天全身雖是虛軟,卻安心地令自己幾乎笑了出來。

懷中人如雲的髮絲,揪著海殤君的心。海殤君不禁道:「才一會兒功夫,頭髮就長這麼長了?」

海殤君雖然說得委婉,梵天還是能聽出海殤君話中的疼惜,遂輕聲笑道:「何需介意?汝與吾在雲寺相遇時,吾不也是這樣?」

「那不一樣!」海殤君凝眸,心道:那時,汝的修行尚淺,而現在,汝已是經綸百世的一頁書啊!更何況汝的功力,是硬生生被抽離的……!
仰起梵天的笑顏,海殤君突然把梵天壓回祭壇,出其不意地擁吻著。

「!」對海殤君的舉動,梵天不無訝異!
「吾蟻天海殤君,願以自身為祭品,換得梵天他平安無事!」
啊?什麼?腦海中閃過的……清清楚楚的聲音?不……不要!梵天心中莫名地抗拒著,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流動時,遙遠的記憶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梵天?」無法漠視梵天略帶淒楚的表情,海殤君無奈地止了動作。

「汝總是這樣,把吾看得如此重要!那時汝明明已受了冥封七絕掌,竟還不顧傷勢,把坤力全給了吾!現在,汝欲再次把力量渡給吾,吾實不願連累……」話語隱在海殤君熱切的吻中。

「莫說連累,」海殤君堅持道:「不是全為了汝!亦是為了吾啊!」

「……」
心,迷失在海殤君掩著痴情的內斂眼神中。
這個總是從容自若、總是笑持羽扇的好友,為了自己的事總是奮不顧身。
唯一見汝掉過的兩次淚,也仍是因為著吾!
一次是為了吾的死去,汝低泣著要吾張開眼睛。
一次是為了吾的重生,汝無語地用懷抱留著吾。

「何忍……讓汝為了吾受這般磨難……」梵天嘆息道。

「何忍……讓吾心無所依?……」重行覆上梵天朱唇,海殤君就擔心梵天真的固執起來,不肯接受自己的心意。真氣流注之時,海殤君在心中默默祝禱:以吾蟻天海殤君所有之「乾力」為祭,恢復梵天既有之修行!

無法拒絕海殤君的……不知道為什麼,梵天總覺得:海殤君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和那些從來沒說出口的言語,自己總能夠清楚地明白。
唉……很溫暖……海殤君的懷抱……一直都如此溫暖……。
不若那時,無論吾如何祈求,都喚不回這雙臂膀的主人!

* * *

「梵天哥哥!蟻天要吾轉告汝,希望汝能同他一起參加明晚的燈會。」

「不是告訴過汝,這樣直呼南宙王的名字很失禮嗎?」梵天道。

「吾才不要叫他大哥,蟻天就是蟻天!話吾已經轉達啦!要記得明日申時他在北城門等汝喔!」桀傲不馴的風兒把話說完後,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玩了。

「燈會?好友有如此興致?」燈會已是傳統民俗,表面上是為一較才智高下而設,而實則是為了讓京城中自負風雅的佳人才子有緣相會而舉行的。這燈會雖說是每年一度的盛會,但從來也不曾聽海殤君說過要參加啊!

~ ‧ ~ ‧ ~

「蟻天!蟻天!」

聽見這聲音,海殤君饒富興味地笑了一下,「呵,這孩子還真是『忠』於梵天哪!」

「蟻天!梵天哥哥說明日申時,他在南城門等汝一起去看燈會。」風兒說著轉身就要走。

「哦?風兒啊!吾總覺得汝對吾有成見呢。」海殤君笑道。

「哼!大丈夫敢作敢當,吾是對汝有成見!」風兒轉過身來,不可一世地回答。

又是「大丈夫」,又是「敢作敢當」的……海殤君忍著笑,聽著風兒的童言童語,道:「吾是做了什麼,讓汝看不順眼?」

「哼!汝自己心裡明白啦!」風兒說著火大非常。「誰叫汝要欺負梵天哥哥!懶得理汝這種人啦!」風兒咆哮著,帶著滿臉的怒容離開了。


「欺負……梵天?」海殤君認真地想了想,突然笑了起來。「還真的是為了那件事!哈哈!真是好可愛的孩子!」那是星夜下自己忘情地吻上梵天時,梵天落下的一滴珠淚,慌得自己手足無措!想來,那孩子也見到了那滴淚。

「不過,為了梵天,也許吾真的應該做些準備……。」海殤君若有所思地道。

~ ‧ ~ ‧ ~

未到申時,南城門下,水藍色的長髮閃動著天光,海殤君一臉愉悅地等候著梵天。「吾還是去接他好了,走到這裡,也遠了些!」想罷,化作一道藍光向北。

北城門下,白衣人雲裳飄飄,抬望眼,見藍光行來,也腳踩輕功相迎,清俊之姿遠勝天邊浮雲。


「好友好興致!怎地今日附庸風雅呵?」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誰也沒調侃到誰。

暫不論當晚燈會中旁人對遊玩中的兩人投以多少關注的眼神,倒是海殤君瞧著梵天比平常更多的表情變化,也忍不住要多「關注」幾眼。平心而論,或猜燈謎、或吟詩、或對對,這些都難不倒海殤君;可是若是要猜俗語,那就連他這萬人之上的南宙王也都要大傷腦筋。

但也就是因為這樣,海殤君才發現了一件事:當站在台上的自己答不出來時,台下的梵天似乎比自己還緊張!而梵天那樣眉峰深蹙,緊抿著唇,努力幫自己想答案的樣子,真是讓自己好心動啊!想到高興處,海殤君費盡力氣才忍住想躍下台來把梵天擁在懷裡的念頭!

海殤君玩興大起,拉著梵天從這攤猜到那攤,卻從來不拿燈會備好的獎品。多事人不免好管閒事,問道:「這位兄台,怎麼不去領獎呢?」海殤君卻只是開懷笑道:「最好的部分,吾已獨得!」


天色將明未明,海殤君與梵天離了燈會會場,走在僻靜的小路上。
「累了?」海殤君問道。

「不會。今夜真是令人難忘!」梵天回道。

「的確。」海殤君會意。以梵天和自己的修養及目前的身份,平常是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下這樣笑鬧的。今夜,卻像演了一場戲,戲中的梵天與自己,只是浩蕩人海中,平凡不過的兩名讀書人。而自己還蠻喜歡這樣的感覺!

「吾很好奇,好友口中最好的獎品是什麼?」梵天問道。

「汝不知道?」海殤君笑問。

梵天搖了搖頭。

「當然是……」海殤君側過身,目不轉睛地看著梵天道:「汝的笑顏!」

「好……友……」雖說天色昏暗,但海殤君炙熱的眼眸仍是清楚地映入梵天的心裡。

眼見粉色的紅襲上梵顏,海殤君微低頭,輕點兩抹粉色中醉人的紅……。


軟語呢喃間,晨曦初現。
「這是……?」梵天看著眼前熟悉的石階和建築,不禁疑惑地望向海殤君。

「沒錯,是『雲寺』。吾已令人重新整修過了。」海殤君笑道。

梵天不語:都忘了,汝是個多麼細心的人!

「雲寺毀於吾之手,理應由吾重建之。」海殤君道:「更何況,這是汝救了吾的地方,吾沒什麼可以為汝做的,只能將雲寺恢復原貌,聊表謝忱。」

「汝慢慢來,吾會在『雲行亭』等汝。」海殤君說完,更往山上行去。

「海殤君……」梵天心中感動,明白海殤君想平撫的,其實是自己內心的愧疚!雖然是往者已矣,雲寺的重建也不能真正追回什麼,可是,海殤君卻幫自己做了一件事:心境上的超越!

梵天獨自在雲寺裡步著,來來回回地穿梭在寺裡大大小小的廂房。
在雲寺發生的種種,自己雖然不常憶起,但也不曾遺忘。

步出雲寺,梵天登上「拾級」,看得出,這些石階並未遭大火波及,也未被翻修,這想必是海殤君的意思——保持原樣。石梯取了個「拾級」的名字,拾級而上,拾的卻是自己的思緒,修的卻是自己的一分明心。呵,這道理想必海殤君早已明白!

梵天所不知道的,是海殤君在方才「拾級」時,也下了決定。

「海殤君!」梵天的身影再次出現在雲行亭時,臉上盡是爽朗的微笑。

看到梵天臉上的笑容,海殤君立刻就明白了,手搖羽扇,嘴角也揚了起來。

「汝來了?」海殤君笑問。

「是,吾來了。」梵天笑答。

雲行亭下,雲氣開闔,氣象萬千;雲行亭上,藍天浩蕩,深渺幽遠。
而雲行亭中,一藍一白的兩道人影迎風而立,彷彿融入脈脈含情的天地中。

海殤君攬過梵天,輕柔而誠摯地在梵顏上一吻,誓言道:「天光雲影,吾只願有汝長隨;浮雲滄海,吾只想共汝低迴。聽汝、看汝、護汝,吾─蟻天海殤君,願為汝擋下一切劫厄!」

* * *

雷聲仍隆隆,一道掌風襲來,提早結束了兩人纏綿的吻。

化去掌力,海殤君抱起了梵天,微笑道:「吾等離開這裡?」

梵天根本沒聽到海殤君的問話,「北宇」的記憶中,有關於海殤君的事情太多,透過「北宇」,梵天知道:遠古時,海殤君曾經立下要守護自己的重誓;知道海殤君在身邊的每段日子,自己笑得是那樣開懷;可是,也知道了海殤君的生命竟是結束在自己手中!這是要自己如何去接受!

「梵天?好嗎?」見梵天沒有反應,海殤君再問。

「好。」梵天笑答,卻轉首將臉緊靠著海殤君。怎樣都好,只要汝平安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