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20 23:59:00Nilwhere 奈何
《書之念‧殤之思》
‧ 雲山
晨光矇矇,春末的風微微。
他在柔和靜謐的雲霧裡,睜開了眼睛。
茫茫中什麼也沒有,雲隨風動時候,心卻痛了一下。
遠方有個人:帝王威儀,灑落丰姿,狂俠俊肆,正邪皆擔。
謎樣的那人物呀,深不可測,眼神看著他時,卻很溫柔。
會在對座的那個位置,靜如凝風,候上三、四個時辰,
等著他調息歇了,為他沏上天候交替時細焙的新茶。
有時,他與那人,在茶香之中,賞上清風明月;
那人攬著他,讓他發發不能讓人瞧見的脾性;
有時,他與那人,連說上個一、二句都難,
事情總向著他來,如浪潮般,綿綿相連。
不過那人,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火裡來、水裡去的,用一種微笑,
擋在他身前,瞧得他都心疼!
於是不想再見,相隔千里,
聽見那人說:「珍重」、
那人說:「再會」。
……可「再會」呀,已經是好久、好久不曾晤面。
心中有一股懸念,梵天想起那一封封隨意而至的書信,
似乎有三個月,不,也許是四個月,不曾有那人一丁點音訊。
* * *
‧ 情鄉
「欸,殤弟當心!」震侯及時伸出了手,撐住步履不穩的海殤君。「汝也真
是的,就這麼急著回來。至少,也該等到力量恢復得差不多的時候再說呀!」
「兄長不必擔心,再過幾天就好了。」海殤君道。
「幾天?吾看汝就算躺上個十天半個月,力量也只能回復個六、七成。」震侯叨唸道:「不過,這次的大雪,還真多虧有汝回來幫忙。」
「兄長說哪裡話,這本是海殤君份內之事,是海殤君長年在外,連累到兄長們了。」
「呿!汝這種說法要是讓界王聽到,吾豈非要被他修理一頓?」震侯邊說邊安頓著海殤君,臨行前還問:「汝獨自在這裡,安全上真的沒有問題?」
「兄長請放寬心,『情鄉』有陣法機關守著,一般人不容易進得來的。」
「是嗎?」震侯只嘆道:「吾怎麼想都不放心。」
* * *
海殤君笑著送走震侯,笑意卻漸漸被心中的落寞給取代。
他離開「情鄉」將近半年了吧?這裡依舊山光水景如畫,半年來什麼也沒
有變過。海殤君心中小小嘆息著:是呀!一切如故,無增也無減。
所以,也沒有來自於梵天的任何一點消息……。
海殤君到了這個時候,才真的感到疲倦了,在「幻界」賑災動用太多力量是真,身體沈重得動不了也是真,不過自己一直撐著想趕快回來的理由,還不就是想見見在山上的那人——的隻字片語!
「唉,奢望……。」
想念這種東西,是不是只單方面地、存在於自己心中呢?
梵天……。
* * *
‧ 雲山
「一頁書前輩!汝快看看這個!」來人亮著手中一堆物事,大聲疾呼!
「何事驚慌?」梵天不疾不徐地問道。
「前輩看看這字畫的落款!」來人道。
【風塵千萬事,觀覽一笑之!】
梵天輕讀著捲軸所提之字,不禁神色一換,震驚道:「蟻天海殤君!啊?
這是……好友親筆所書」!
梵天心驚道:「書卷從何而來?」
「市、市集……。」
幾乎不待來人說完地,梵天憂心海殤君的安危,轉身就向「情鄉」行去!
為什麼好友的筆墨會流落在外頭?難道有人闖入了「情鄉」?可一般人該
是進不去才是!就算進去了,也該是動不到好友分毫!
「等等!不對!好友的機關對小孩子……對小孩子起不了作用!若然,有人利用著這點對好友不利……!」
梵天不願再往壞處想,腳下不停,只想親眼確認海殤君的安危!
* * *
‧ 情鄉
怎麼?情鄉裡有人?
梵天才越過鄉界,馬上就看到一個八歲左右的孩子,拎著一包東西,費力地往外拖著!梵天無暇去管那孩子,只擔心事情真如自己所想:是有心人意欲謀害山鄉主人!
如果、如果好友他……有任何不測……!
「好友!好……!」梵天四處尋海殤君不著,心中更為忐忑,卻在闖入寢室的瞬間,驚見海殤君倒在床蹋之上!
海殤君!
梵天楞著,直到想起來該再往前看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舉起來的手如斯顫抖!「海、海殤……!」
而,等到梵天確認了那動也不動的好友其實只是睡著而已,梵天才察覺:汗濕的衣衫,早已冷冷涼涼的貼在背上;一時,有淚水,滑過笑不太出來的雙頰!
因為事情多了,所以也不常憶起不在自己身邊的藍髮好友,只偶爾想起的時候,心裡有些寂寞。以為自己不介意,卻不想那份擔憂與喜樂,原來早已如此深刻地,因著眼前這人而牽動!以為自己不介意,卻不想這份思念與渴望再見,原來是如此深藏於心!
* * *
‧ 情鄉‧十天後
風過微微,夏初的清晨,有著思念的溫度。
海殤君眨了眨眼,在鳥語風鳴聲中醒來。
啊!吾在作夢?眼前所見之人是誰?
那熟悉背影,該是何人所擁有?
吾沒醒,那人連封信都懶的。
那人、梵天,不會在這兒!
沙…沙沙沙……沙……。
腳步聲?寢室裡有人!
難道,當真是梵天?
海殤君完全清醒,看著梵天的背影凝立在桌案之前。
啊!糟了!桌上的那些……!
是吾想寫給他,卻終究沒有稍出的書信!
他看了嗎?吾應該沒有寫些什麼不該寫的話才是?
忐、忑。
「梵天……?」
「海殤君!汝醒了?」卻見梵天欣喜著,快步走向自己!
「汝怎麼來了?」海殤君問道。
「有個孩子在市集兜售汝的字畫,所以吾過來看看。」梵天道。
「好友汝,為何會弄得如此?」梵天關切著,邊打量著海殤君尚不算佳的氣色,邊往前伸出了手。
咦?……啊!
海殤君倒吸著氣,極力忍著,才不讓自己露出些微「異狀」。
因為梵天、梵天正用手理著自己的藍髮!
——雖然,那根本也談不上梳理,充其量,梵天也只是讓那些長髮不要遮著自己的臉而已!
「好友汝,」梵天開口道:「吾不想見汝這個樣子……。」
嗯?梵天……?汝、汝這是……擔心吾?
「對不住。吾原本是想阻止氣候異變,卻不自覺地過度使用力量,所以得調息一陣子。」海殤君回道。
過度使力?
只見梵天皺起了眉頭,似是想叮嚀些什麼,又終是忍住了沒有說。
倒是海殤君輕輕笑了起來,因為梵天對自己的情意,雖然沒有訴諸文字語
言,然而他真的確確實實地收到了!
海殤君想起了自己對梵天的思念;想起久別的這麼多日子裡,自己切切等待著梵天捎來的書信。然後自己寫下的思念,卻在不知對方是否也同等珍惜的猶豫中猶豫下去!
「笑什麼?」梵天問道。
吾真是傻!這樣的梵天,不正是吾所深知的嗎?
於是,海殤君戲問道:「汝看了桌上的信?」
只見剎時彤雲冉冉——在梵天清麗的容顏上。
他根本沒有要去翻閱桌上書卷的意圖的!他只是單純地想看看被那孩子拿去賣的究竟有多少東西!
只是這些陳列在桌上、不曾收拾的信簡和書卷啊,這些他從來不曾想去擅動的文件裡啊,有些字,就那麼光明磊落地在他經過的時候,映入了自己的眼簾!
——關於眼前自己也很想念的這人哪,他對自己的思念!
見了梵天的表情,便看到了梵天的深情。
海殤君於是攬過梵天,輕聲低語。
「吾,很想汝!」
是呀,在這麼長久相離的日子中,吾就只想、只想這麼一個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