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17 15:42:40小美

旅行之魘

 

「我呼喚她,不斷呼喚她,母親毫不回首,奔流入海。」- 陳芳明《昨夜雪深幾許

有一個夢,是這樣的。

 

在走出門之前,還在猶豫,好像有一條線,緊緊地揪住我的大腦,不斷地不斷地在想,好像有一個人正在後頭等候著我,只依稀記得那簡單的一句「我出門了」。不過終究,我還是跨出了門,走向旅途。

隨著旅行的腳步前進,我似乎越來越明白,為什麼舒國治的旅行文字總是能夠令我著迷,原來當腳步走在每一處田野臭水溝間或城市萬燈綻放的洪流間,走出去,總能讓人放下一些什麼的。她的眼神、她的叮囑、對她尖銳言語的懊悔、她捧在手上的早餐,這一切,都會被拋下,放在走出門口的那一小角落下,或許,等到歸程的時候,才會被拆箱、開封,得到呼吸喘息。

原諒我,我無意嫁禍舒國治,我喜愛的旅行文學作家。

 

走在古老小鎮的路上,那種復古質樸,依舊是最吸引我的氣味,自然、淳樸。有一間小紅磚平房,特別吸引我的目光、特別呼喚我不由自主的手,拍下它站在烈日之下,可能已經五十年或六十年,或者更古早。它的牆已經明顯的殘破,甚至不完整,好幾處的脫落,讓它像極了呼喚著我去窺視的舊回憶,有一些秘密、有一點靦腆羞澀,往脫落的磚牆洞裡看去,似乎有一些古老光景、陳舊記憶在搬演,告訴我,它也曾經精彩美麗。這時候,我想起了阿飛還有周慕雲,但是我不會對著洞說話,我不會把秘密告訴樹洞,然後把它埋起來;儘管,這個洞也承載了它過去生命裡的任何一種形式,但不應該是承擔這一切的秘密,然後埋藏在洞的後面。

一間一間紅色的古早小磚房,我一下看著,仔細地看著,一下呆望著,只是盯著它們看。記憶好像回到出門前,好像記得有一件事情忘了做,原來,我那一秒的猶豫,那股等待的氣息,是我忘了踴上前去抱住她,告訴她我會好好的,等我旅途歸來;原來,旅行會讓人忘記、拋下牽掛,是一場誤會。是怎麼的我會以為走出家門,離開那股猶豫懊惱的氣息,一切就會更好,就會得到舒暢的空氣?

在陳芳明《昨夜雪深幾許》的這篇〈奔流入海〉裡,濃郁的滿是對母親的懷想與思念。我走在古早的小鎮巷道裡,也彷彿走在母親過去曾經的年代,呼吸著她成長、生活過的氣息,現在的我,真的太幸福了,幸福得忘了那些陳舊回憶承裝了多少她生活的記憶,現在她手上捧著的早餐,是她過去不曾有過的,我卻視為當然了。 陳芳明教授早了我一半多的歲數,在這本書介多說是在他六十歲時的「遺忘錄」的《昨夜雪深幾許》裡,這篇對母親的遙想,提醒了我一些我也「遺忘」了的事情。

旅行時候的輕快微笑,是當她用著雙手送我出門之後,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