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作品的確不會純粹因為其內在價值而自動變成經典，而是批評者（包括閱讀大眾）和權利建制（諸如學術機構）使然。」吳潛誠，緣起 - 卡夫卡《城堡》







《愛情誓言 The Romance Of Astrea And Celadon》，由法國新浪潮大導演-侯麥Eric Rohmer 改編自十七世紀文學家杜爾菲Honore d’ Urfe歷時近二十年陸續發表的愛情文學經典《阿絲特蕾 L’Astrée》（原著多達60冊、5大部、40個故事）。這麼博大的文學巨著，當初聽到侯麥要將它改編成一部一百多分鐘的電影時，著實很是驚訝，但，更是欣喜。侯麥的電影筆墨，揮灑得細緻而且真實有厚度；在他電影語言裡，愛情是純粹自然且充滿詩意的，這是一種藝術極致的歌詠。





《愛情誓言》原著洋洋灑灑這麼地博深，但在侯麥的重新詮釋下，說得是一個簡單卻寓意深遠的愛情故事。而且在一開頭，字卡就說明了這段萌芽在五世紀的愛情，其當時的田野風貌與自由純然，如今是已不可能再現了，僅能以最貼近與盡其可能去的重現；而且，侯麥以浪漫且詩歌的形式，歌頌這段失而復得的愛情。我不得不說，我很喜歡這部作品，不僅僅是因為心中有股清新氣流股竄全身，更讓我心悅神怡的是裡頭充滿詩歌與神話般的愛情昭示，好純粹、好理直氣壯吶…





阿絲特蕾，與希臘神話裡的正義女神同名，但在《愛情誓言》裡，她是美麗脫俗的牧羊女。而俊美細緻的男主角賽拉東，宛如像從希臘神話裡跑出來一樣，連女神們也為他傾倒。深愛著阿絲特蕾的賽拉東，很不幸運的，在一次家族宴會裡，不小心讓阿絲特蕾看見他與一名父母囑意的女子親吻，這番情景，叫阿絲特蕾如何能原諒與釋懷呢？因此，氣死了的她，要塞拉東，永遠永遠地，都不可以再出現在她面前，除非她願意再見他。而，被下了這道放逐令的賽拉東，心灰意冷的去尋死，跳下了河自殺，但又突然莫名地幸運的，賽拉東被三名帶著神意的召喚的女神，救起了身子虛弱、心靈受挫的他。劇情進行到了這裡，的確消化了我些許的耐心，但接下來的情節，讓我知道，這份等待，是非常值得且叫人欣喜的。因為，我真的很喜歡裡頭充滿神話的寓言式愛情的昭示，它脫離了我們現代快速變化的情感關係、與對感情不再純粹坦然的那份神聖。我想，愛情是神聖的嗎？是吧，她是吧。如果面對愛情的態度不夠篤實、神聖，那的確是符合了見異思遷的現代愛情觀，如果不是，是否就會像《愛情誓言》裡，賽拉東的大哥所說得，當我們的身、心、靈都能感受到愛情帶給的那種美好與生命力，這就是她最神聖且迷人的魔力了。但若然像是另個（我忘了名字）覺得愛情就是只要愉快，就算不夠神聖、左擁右抱，那又如何？我也想，是啊，只要開心、令人愉快，是否真能釋然道德與愛情的真諦呢？





不過，當然不是的，侯麥並沒有留下太多的辯證空間（至少我覺得是的），誠如賽拉東逃離女神後，仍然不願回到阿絲特蕾身邊，仍然堅持地、癡嗔地，信守著當初阿絲特蕾下達的命令，「除非她想見他，否則賽拉東永遠都不得出現再她面前」，這份令人心碎的誓言。這看來很笨、很豬頭的信守承諾，不知怎地，讓我感到好好笑、也好佩服，或許，這是我一種相對的淡然，所帶來令我為之欽佩的情操吧… 《愛情誓言》結束得叫人依舊不斷不斷的回味，結束在一個美好的句點上，這是大師侯麥電影哲學裡一脈相承的自然、純粹，而我更相信的是，也因為侯麥這番妨若游絲般輕妙的姿態，劃過了這寓意深遠但簡單純粹的愛情，也讓這部十七世紀偉大的愛情文學經典，有了更美麗更多遐思面貌。





經典，是在我看過侯麥之後，才誕生的。





圖片來源︰法國在台協會、開眼電影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