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菊[第二章]
“My name is Caesar. Nice to meet you.” 第一次見面,你像個傻蛋衝著我直講英文,當下愣了幾秒,困惑隊裡怎麼會有一個外國人,又為什麼找我說話。
不過小學程度的英文奈何不了我,忘了當時自己回了什麼,只記得大概是幾句自我介紹類的客套話,然後……就被隊長狠狠的巴頭。
「隊長你幹嘛?」不明所以的捂著頭,你顯然也嚇了一跳。
難到這傢伙是保育類動物,不得交談不成嗎?
「兩個白癡,在臺灣給我講中文!」隊長嘴上叼著菸,卻不妨礙他罵人,活像個穿著警察制服的流氓。
「他是外國人啊!」不爽的抬手指向你,懷疑隊長不是沒睡飽就是眼瞎
「那個……」你略舉起手,弱弱的說:「抱歉,我會說中文。」
手仍懸在空中,你的話在我腦中盤旋,最終纏繞成一個問號,又再次愣了幾秒
「啥?那你幹嘛對我說英文啊!」沒時間讚嘆你標準的中文,只覺得自己被耍了。自認長的一臉臺灣,別說洋人了,連混血都搭不上。
「嗯……我以為你是日本人,我不會說日語,想說用英文試試。」你退了一步,尷尬讓你的臉染上一抹紅暈。
「日本人,上官長的像日本人嗎?」隊長上下將我打量了一遍,活像是沒看過一樣,最後的表情證實了我的想法。不錯,一臉臺灣。
「不不、只是,他的名子,上官彥志,是四個字的。」你的理由讓我瞬間沉默,不知道該回些什麼,隊長則是毫不留情的大笑出聲,你僵硬的立在原地,八成還不知道自己弄錯了什麼。瞧你這標準的口音,也不過如此嘛。
「凱薩,有種東西叫做雙字姓。」看你臉都紅到耳根子去了,不滿的情緒消散許多,語氣漸趨平淡,無奈的瞪向身旁狂笑的某人。
「啊啊,上官,凱薩是你新的搭擋喔!」隊長邊宣布邊擦著眼角笑出來的淚,我白了他一眼,是有沒有那麼誇張,笑點也太低了吧。
「那之前的那隻呢?」剛來沒多久,怎麼馬上又調走了?
「跑啦,跟你在一起工作夠累人的。」將菸捻熄,隊長擺擺手,轉身就要離開
「什麼啊?」不滿的拉住隊長的肩膀。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每個跟我搭擋的人老是不到一年就走掉了,明明我已經拼命的在工作了,走掉的傢伙卻永遠都說跟我在一起工作很累!
「上官,你永遠都不會明白那所謂的累是什麼意思的。」隊長無奈的拉開我的手
「往好處想,至少你跟凱薩有個好的開始。」最後他露出一個欠扁的笑容,哈哈的踏步離開。
※ ※ ※
「為什麼,拿給我。」望著眼前曾是我夢寐以求的資料,只覺得渾身發冷,某種東西正在崩毀,不清楚是什麼,也不想弄清。
「我原本也不想給你的。」隊長張嘴想繼續說什麼,許久卻只是閉上,連續做了幾次,像永遠找不到適合的措詞。寂靜在我們之間流轉,逼得我只想把眼前的紙張撕碎,一片又一片,直到再也看不清那男人的面貌為止。
但我仍只是靜坐著,身體被凍結,被那喪失太久,找回卻是殘缺的理智。
「上官,我們過幾天就要進行突擊,沒有你,我們不行。」斟酌半天,最後吐出的,是懇求的語調,和明是職責卻接近任性的要求。
「我只會毀了一切。」訕笑,對自己曾驕傲的能力,和那些早該消失的信任。
「你難道不想為凱薩做什麼嗎!」激進的問句,卻透著心虛。回憶的痛處在胸中燃燒,我終是按耐不住,吼了出聲。
「都死了我還能為他做什麼!」身體在顫抖,憤怒是脆弱的偽裝。如同被逼到牆腳的小狗,齜牙裂嘴的低吠,卻阻止不了任何傷害刺入自己。
「上官!當初為了蕭維這件案子,死了多少兄弟,又有多少人被波及?你就甘心這樣算了,讓他繼續為非作歹,殘害我們的後代?」緊握雙拳,溫熱的痛處在手中擴散,不願,也不敢抬頭看向隊長。過去的碎片在腦中成形,你最後的身影似海嘯般襲來,卻又如風般淡去,一次又一次。甘心嗎?那烈火仍燒在身上,兄弟的哀嚎仍在耳邊縈迴,我怎能甘心?
「你身為警察的驕傲呢?」隊長站起身,壓住我的肩,強迫我與他對視
「凱薩到底帶走了你什麼,你還是我大學認識的那個人嗎?阿彥!」
阿……彥?我瞪大眼,愣在原地。這兩個音節,是多遠的過去?自從事情發生後,就再也沒人這樣叫我。或許是一種同情吧,因為是凱薩給了我這個暱稱,又或許是一種懲罰,因為我不值得……不再值得,給予信任。
「振作起來,把這一切都結束掉,好嗎?」
隊長看著我,持續了很久,某種東西在他眼底浮動,熟悉又極其遙遠。沉痛被無境的黑暗吞噬,我早遺忘了何謂哭泣。
最終他坐回椅上,像放棄了什麼,卻耗盡了所有力氣。
我站起身,停頓片刻才拾起桌上的文件,迎向隊長驚訝的眼神,不想多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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