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5-27 23:50:37踐實山人

【書評】《吳宓傳─泣淚青史與絕望情慾的癲狂》


書名:《吳宓傳─泣淚青史與絕望情慾的癲狂》
作者:沈衛威
出版社:台北立緒
出版日期:2000年11月


《學衡》與文化保守主義陣地


近年來,向被喻為文化保守主義思想陣營、被劃入新文化運動對立面的“學衡派”,漸獲得中國學界的重視,把保守主義、激進主義與自由主義視為三位一體、20世紀中國的文化啟蒙,展現出開寬的文化視野與學術理路,頗值得我們留意。當年胡適對《學衡》的出現不以為然,尚揚言文學革命討論期已過,宣告“反對黨已破產”,但《學衡》雖未促成歷史變革力量,仍代表某一種知識分子的文化價值取向。

“學衡派”學者的政治態度雖常為人詬病,但他們對傳統文化資產的維護及人格理想的捍衛,為後人提供不亞於新文化運動者的思想資源,實不容小覷,如歷史學者沈衛威所說:“他們抵抗、瓦解新文化主流話語的文化霸權,陣勢不大,力量雖弱,但的確構成了一個令新文化領袖人物不可忽視的存在。” 特別是靈魂人物吳宓,作為墾闢傳統文化守成園地的重要鋤手,是理解當時文化保守主義思潮如何作為新文化思潮反對力量存在的仲介之一,而《學衡》雜誌作為戰沿陣地,與《新青年》及《新潮》抗衡,終在激進與保守,傳統與現代之間,形成一種內在的張力與緊張感,也使兩股思潮產生相互制約的力量。吳宓與《學衡》,已然是整體。

閱讀吳宓,有種說不出苦澀的況味。他畸型的情感形態,對騾子的依戀,仿佛已預示在愛情與婚姻上扭曲與失衡的悲劇。看似衛道卻更貼進浪漫詩人的氣質,心愛中國舊禮教道德,又念及西方新思想,自喻“二馬背馳”,難以駕馭,心靈矛盾與躁鬱,使他無數次湧生自殺衝動。成為保守主義的代表人物,常被誤為迂腐儒者,實際上他與諸學衡派中人一樣,擁有歐美留學背景,留學哈佛期間,曾師事新人文主義學者及注重中國研究的白壁德(Irving Babbit),中西學問俱佳。

是公開園地,也是論辯陣地

清末民初時期,報業大興、傳播業大展,文字傳播管道變得多元及有力量。辦雜誌,是為傳播思想觀念及進行論辯。1922年1月,標榜“論究學術,闡求真理,昌明國粹、融化新知,以中正之眼光,行批評之職事。無偏無黨,不激不隨”宗旨的《學衡》雜誌,在吳宓、梅光迪、劉伯明、胡先驌、湯用彤、柳詒徵等人攜力下創刊,形成一股反對新文化運動的文化保守勢力。

依吳宓所言,他把辨雜誌看作一種“志業”,認同說“志業之功效無限,而顯於後世”,堅銳意志透出浩然之氣,難怪在辦了11年以後,終因人事解散停刊,其友溫源寧不忘說:“那回的仗是打敗了,但那股勁兒卻夠悲壯”。悲壯在於自拓言論陣地,逆流而上,標舉理想旗幟,劃出清楚的社會崗位。是否來得及參與大時代,除了要有敏銳觸覺,更需大智大勇的氣魄,此正為時人欠缺之自發精神。陳寅恪曾坦言說在精神上與《學衡》相通,但不贊成吳宓為編雜誌“過耗精神時間”,從這番話,可知吳宓傾注的心力如此之大。

當時的《學衡》具有幾個鮮明特色:一、編輯主要力量為南京東南大學文史哲教授,大部份皆為美國歸國者;二、《學衡》欄目自創刊至停刊固定不變,共分為通論、述學、文苑、雜綴和書評;三、開創文化比較研究風氣;四、內部產生分化,學衡人物星散後,由吳宓一人獨撐。

可惜的是,《學衡》開展的文化討論偏于學理,很少契入社會現實問題,較傾向學術沙籠,對社會的衝擊力無法比擬《新青年》或《新潮》,以致一些批評新文化運動的文章,如梅光迪的《評提倡新文化者》與吳宓《論新文化運動》,未獲認真討論。《學衡》對中國文化特質的認識、中西文化交匯及文化道德理想的關注,受到普遍冷落。這也突顯整體的社會需求與心理,將反映在對一本雜誌認同與否。

後人常評說,在文化精神上,吳宓為《學衡》之魂,實不為過。《學衡》雖未產生歷史變革,但仍曾發表不少有價值的學術論文。在今日現代化問題思辨中,《學衡》仍可提供不少的思想資源,增加對話的向度。


延伸閱讀:《吳宓集》、《吳宓日記》、《回眸學衡派》、《解析吳宓》、《追憶吳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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