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05 01:32:48踐實山人

參訪中國社科院



(左起:汪學群、余敦康、鄭吉雄)

北京的冬天冷颼颼。早上七點多從北大勺園出發,擔心因為堵車無法於九點正抵達中國社科院。吳教授開玩笑說,從北大到社科院,有時比從北京去天津還要遠呢。

負責接待我們的是歷史所的汪學教授,領了我們進到會議室裡。放眼一望,牆壁上掛著兩排顯眼的肖像照片,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望見了顧頡剛先生,還有侯外廬先生。還來不及細看時,教授扶著一位老先生進來,悄悄問了老師,才知道是余敦康教授。

余敦康教授講話了。話題中心是有關「中國詮釋學」。余老先生感慨的說,中國詮釋學無法真正建立與文化轉型有關。他直言自身的困惑,是欲追尋到底五千年文化當中有沒有一種「普世的價值」,中國文化的基因是什么?在一片國學熱情況底下,國學的傳統在於經學,可是到底經學的核心價值是什么?

提及經學,是因為余老認為經學思想史涉及的,即是中國詮釋學的發展。它反映了中國思想的精神發展與價值意義。只不過現在許多人無法掌握詮釋之要義,無法在詮釋中發拙具普遍意義的核心價值。他很認同劉述先用「理一分殊」來形容中國文化「天下一致而百慮,殊途而同歸」的特質;並評論了劉笑敢對詮釋學的兩種定向,以為所謂的恢復文本(六經注我)以及根據文本發揮體會(我注六經),無法達到一種歷史效果。

余老先生的談話簡潔,卻又道出他心懷的牽掛──尋找文化的核心價值、如何做文化傳承的工夫。期待有「大家」的出現,能改變風向,推動經學的發展。他把中國人搞不出「新經學」的原因歸咎於缺乏問題意識。於是談話中一再聽到他質問:「我們當代的問題意識在哪裡?」

這幾天,針對經典詮釋的問題,來自各國的學者發表了很多不同的意見,不同學科背景的學者,都有自己一套對詮釋的認知。甘懷真教授就提出文史哲研究者如何整合在詮釋學的問題。但我想,在談整合問題之前,每位研究者首要面對的是自我的詮釋偏見。

 

山人 2009-03-08 03:12:22

唐人

我檢查了當時的筆記,那句「無法達到歷史效果」,是余先生的原話,大概是指無法在詮釋中達到一種歷史效果。如今思索,確如你所疑惑,這句話的意思是什么,有點不明朗。我在想,會不會是認為「六經注我」或「我注六經」,涉及的是哲學立場問題,卻無法真正揭示一套歷史觀。

你點出問題癥結了,大肆恢復國學,單靠國學院與孔子學院,其實很難抓到文化精神的根柢。還記得余老在發言時,曾批評張藝謀的奧運開幕禮,說很多中國老百姓對他所要表達的中國元素已看不懂,老外又如何能了解,這大概說明了現今普遍百姓對傳統文化不那么有把握。

關於大學生與文化傳統的關係,也許與大學的經典文化教育有很大的關係,而這在不同華人地區有不同的情形。我想更關鍵的問題,是知識與文化傳統的割裂。如今中國文化的知識,首先不是以文化價值傳承方式被教導,並且多為當代的眼光所切割,深層之義理隱而不彰。較早前,讀李零先生的《喪家狗——我讀<論語>》與《去聖乃得真孔子——<論語>縱橫讀》》,還有《人往低處走——<老子>天下第一》,亦有種難以言說的感覺。書中雖有豐富的考據資料,但如在談孔子時,挾著太強欲去神聖化、去宗教化與去道德化的目的,導致歷史語境的淡化,想來現代詮釋的轉化不易為。

是的,有時中文學界在談詮釋學問題時,總有意忽視西方詮釋學背後的哲學立場與歷史脈絡,忘記了西方詮釋學的源頭,是在思考「怎樣確定真理」問題基礎上,進一步引發對宗教與科學理性的爭議。在中文學界,甚至是把注疏、章句訓詁等,都列入在「東方詮釋學」之內,是可訾議的。而中國的「義理學」是否就等於「詮釋學」,還是有討論的空間。

唐人 2009-03-06 17:38:43

“評論了劉笑敢對詮釋學的兩種定向,以為所謂的恢復文本(六經注我)以及根據文本發揮體會(我注六經),無法達到一種歷史效果。“

這裡的 歷史效果 是什麼意思?

最大的問題,應該是問現在的華人對中華文化的核心價值、或文化的大傳統有什麼想法?研究者乃至大學畢業生究竟跟自己的文化傳統還有多少聯繫?

畢竟,Gadamer 是站在希臘柏拉圖、德國詮釋學以來的傳統發言。中國人已經百年不讀經書,經史子集四部已經無人理會,帝制終止,儒釋道三教讓出他們的位置,結果是信仰真空。如此十幾億人,連自己都照顧不來,還妄想介入世界。前景堪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