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7-05 06:01:57踐實山人

新聞記者的價值自覺與主體形象


「新聞的市場價值比新聞道德更重要?」那是一場辯論賽的題目。身為一名前記者,看到這樣的題目時,難免會在心裡暗自尋找答案。首先,會自我詢問的大概是: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最大的滿足感是什么?答案方向或許有三:一、因為能體現新聞工作者的價值,如揭露社會的陰暗面、替弱勢族群代言等,二、能寫出有說服力且公正的報導;三、敢於挑戰新聞的禁忌尺度。這三項是最基本的檢驗標準。

我認為這其中最重要的,該是有沒有「價值自覺」的問題。新聞業之特殊,因為它本來被賦予監督政府權力、推動社會的自由民主,及豎立一套社會文化價值的責任。新聞業獲得尊重,是因為它常能凝聚一股強大的進步力量,推動社會的前進。所以記者手中的筆,不是用來寫作文,不是用來編纂報導,而是立足於可靠的證據以及具信賴的訊息,為廣大的讀者爭取知情權。然要如何發揮筆的勢力,又胥視個人對新聞及自身角色的認知。

「價值自覺」的關鍵,便在於新聞工作者對自我崗位的專業認知,唯有體認到自身崗位可發揮的力量,才能夠練就主動出打擊的能力,以筆來展現力量。猶記一位前輩在報變發生之後,曾感嘆新聞記者面貌的模糊,那是因為報變事件涉及的,不單只是商業壟斷或政治力侵入媒體,還有新聞工作者這個群體,如何能凝聚共識,超越各別報館立場與偏見,聯手維護媒體專業、記者手中筆的權力,以及言論自由空間等問題。

文字精神的消退

其實新聞記者與文字,是一種共生的關係。失去文字書寫的自由,也代表此崗位價值的一種失落,以及文字精神的消退。文字獲得最大的榮耀,是因為它能取得讀者的信任與尊重。而新聞的語言,不但能描述與界定現實,如果它被正面的精神力量所引導,甚至可能打破現實的拘限,為讀者開拓更多的美好想像。反之,它將促成顛倒是非、真假難分、真實謊言混淆的文字世界。所以寫報導或寫評論,實不能自寫自爽,鉛字的文責,也不能隨意的推卸。具備「過濾」能力的讀者,尚有能力辨別其中的是非,而一般的讀者,則可能在日常的潛移默化當,吸收了一家報館所塑造出來的價值觀與道德感。

此外,新聞工作者的價值自覺與報館的理念也是分隔不開的。價值的自覺,必須獲得某個程度自由才能體現,所以這得依賴報館內允許記者們有多大的發揮空間。先勿論涉及政治敏感的課題,從華文報有沒有培養調查記者的遠見與見識,即可知一二。調查記者的功能在於:挖掘與大眾利益有關的課題、長期追蹤建立翔實完整的報導、讓記者培養與發揮專業知識。如社會記者、環保記者、醫療記者、政治記者等。但一些報館或礙於時間與金錢,而不鼓勵記者們往這方面發展。

所以說,倘若具備價值自覺後,新聞工作者的主體才會顯現,才開始拼湊出它獨特的輪廓。像戰地記者,它何以建構出清晰的形象主體?那在於戰地記者無論獲得多高的酬報,它比其他工作性質的記者,多了一分更迫切顯現的道德勇氣、生命受威脅的冒險,以及對新聞傳播的執著。古人曾云「若順境中,一切混過矣」,又說「處逆境難,卻穩。世味一些靠不住,方見道味親切。」想來是沒錯的。如在搶劫案猖獗的時候,警察的主體形象是否應更突顯才是,因為那與他們的專業能力執行息息相關。那新聞記者呢?是不是在新聞報導空間最受壓迫時,反而能顯現他們的力量呢?

胡適以下這番話,寫於政治評論被打壓的時代,對各領域握筆寫文章表達意見者,或具有某些意義。這番話,也代表他對握筆的人的價值自覺,贅抄於文末,讀者共勉:「我認為我們這種筆悍發表思想的人,不要太看輕自己。我們要承認,我們也是有權有勢的人。因為我們有權有勢,所以才受到種種我們認為不合理的壓迫,甚至於像『圍剿』等,人家為什么要『圍剿』呢?還不是對我們力量的一種承認嗎?所以我們一班主持言論的,不要太自卑。我們不是弱者;我們也是有權有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