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美穗子
昏暗的巷道,筆直而狹窄,只有一盞黃澄的鎢絲燈在巷尾閃爍著,通過這條巷弄後,會是什麼。她吃力地瞇起眼,卻見到一個逐漸清晰的輪廓。天空灰濛濛的,一滴雨也沒有,那個人朝這裡望過來,紅艷的髮絲上沾著晶瑩的水珠,瀏海像是被汗沾濕一般貼在額前。
水滴劃過白皙的臉龐,有兩個熟悉的音節滑過喉嚨,到了舌尖卻變成無意識的呢喃。
她睜開眼的時候,整個房間就像是被用聚光燈由上而下照射著似的悶熱而刺眼。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額上平放著摺疊好的冰涼毛巾。「前─輩─」她用力地眨眼,單邊瞳孔映出池田擔憂的臉龐。
「妳昏睡了好久。」
她呆呆地望著池田明顯比以前成熟了些的五官,藍黑色的髮長及肩,池田輕輕嘆了口氣,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笑了。
「昏昏沉沉躺了好久,燒也退不下來,害我差點就要去綁架個醫生來看妳。」
四、五坪大的小房間,房間正中是一張木製方桌,桌上擺著台筆電和從公司抱回來的資料,靠床尾的窗戶裝上了繪著白雲的天藍色窗簾,正下方的矮櫃中川端康成、芥川龍之介和夏目漱石等作家跟格格不入的財經時尚雜誌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空氣中有種米飯的香味,她吸了吸鼻子。
「肚子好餓。」
「前輩真是的。」池田無奈地笑著。「剛醒來就喊餓,一點都不感激妳可愛的後輩犧牲約會時間來照顧妳的辛勞。」
「妳一直在照顧我?」
她聽到塑膠袋摩擦的聲音,池田小心翼翼地從保溫盒裡拿出還泛著熱氣的稀飯。「對啊,而且前輩還一直說夢話,好像做了什麼惡夢的樣子,嚇死我了。」
「喔?」她馬上就想起那盞昏黃的鎢絲燈,回想起來格外清晰的,懸在髮尾上的水珠。她拿下放在額頭上的毛巾,半坐起身靠著床頭,感激地接過池田手上的稀飯。「我說了什麼?」
池田體貼地將洗好的湯匙遞給她。「嗯─」刻意拉長的尾音讓她不由自主地皺起眉,但池田只是看著她,帶著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妳只是一直在咿咿呀呀,我什麼都沒聽清楚。」
「喔。」入口的稀飯是相當適合食用的熱度,她一小口一小口地緩緩吃著,突然對池田的視線感到有些不自在。「害華菜要犧牲休息時間來照顧我,真是太麻煩妳了。」
「怎麼會。」池田突然笑了起來。聲線低柔而沉穩,她記得的那個很有元氣聲音活潑嘹亮的華菜,是什麼時候消失的。「我說過很多次了,不用怕自己麻煩啊,因為我比妳還要麻煩,美穗子。」
是什麼時候,華菜不再叫她Captain?她居然一點都記不起來。
白色小冰箱上面貼著幾張照片。一眼望去就能知曉成長軌跡,畫面在照片中凝固,時光卻在鏡頭後流逝,她越過池田的肩看見那個穿著風越制服的稚嫩少女。那時候,以為那就是世界了,麻將、風越、家人和朋友,現在回頭看,才發現那些原來不過是三千世界裡的一粒沙而已。
「未春轉調到我們公司了,她有跟妳說嗎?」
池田沒有回應,低下頭在自己的公事包裡不知道在翻找什麼。「前輩。」池田在次抬起頭的時候,手上握著一串鑰匙,鑰匙上掛著眼熟的吊飾。「這個,幫我還給她吧。」
「誰?」
「吉留。」
那年夏天五人份的笑容定格在池田背後,她微微瞇起眼,卻覺得眼前這人突然變得好陌生。「妳們怎麼了?」
池田眼也不眨地望著她,不再純粹的海藍色眼瞳裡有太多難以解讀的東西。她突然覺得有點想笑,自己睡了一覺起來之後,突然感傷起來了。連空氣都沾上遺憾的味道,無法停止的念舊讓她忍不住覺得自己像是個拒絕長大的孩子。
「什麼也沒有。」池田仍舊盯著她,有些猶豫地解釋。「不用擔心,我們會處理得很好,而且這件事情,跟美穗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她疲倦地闔上眼。
即使如此,她還是感覺得到池田的目光牢牢地定在她臉上,帶著微弱的歎息。「妳燒已經退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她仍舊沒有睜開眼,只是沉默地聽著池田穿外套時衣物的摩擦聲和逐漸遠離的腳步聲。
「不要忘記吃藥。」
她聽到門鎖打開的聲音,池田的聲音遙遠而空蕩,聽上去有些無奈。「謝謝。」那串鑰匙還緊緊地握在手裡,掌心被鑰匙上的凹凸不平的刻記刺得發疼。不知道隔了多久,她才聽到池田無奈的笑聲。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她愕然地睜開眼。門在她反應過來前闔上了,掛在窗邊的風鈴發出輕脆的聲響,那聲音聽起來有點像金屬撞擊時的聲音。於是她舉起手上的鑰匙,茫然地望著。
為什麼人必須要成長,為什麼成長的代價會是痛苦。一知半解地碰撞摸索,帶著年少輕狂的遺憾前進,踩著被妥協放棄的夢想繼續往上,最後終於成為一個大人。然後在這些汲汲營營的庸碌生活裡拼了命地懷念過去,痛苦地回憶著往昔時光,然後呢?
然後什麼也沒有了。
她疲倦地閉上眼,任由那兩個熟悉的音節滑過喉嚨。有種久違的,想要哭泣的衝動,堵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雙眼都感到乾澀,一滴淚也沒有,像水氣不夠的陰天一樣難受。
大人是沒有哭泣的權利的。
她突然想起池田望著她的眼神,那天和吉留在公司裡的偶遇,那年在陽光照射下充滿笑聲的麻將部室。在時光洪流中,什麼也…
不剩了。
真的,
「對不起。」
「咦!這…」吉留手足無措地望著她,雖然急著想解釋卻不知道該說些甚麼。直到看見那串鑰匙後,才瞭然地笑了。「為什麼要跟我道歉呢?」吉留看著她,一如往常地笑著,鏡片後的眼神溫柔似水。
「這跟前輩一點關係也沒有。」
吉留的語氣意外地強硬,她接過鑰匙,隨手丟在堆滿資料的辦公桌上。「這件事情,跟前輩一點關係也沒有」
相較於池田,吉留看起來沒有改變太多。仍然是俐落的短髮,仍然是無框的眼鏡,仍然是溫和的微笑,除了不再稚嫩的臉龐外,吉留似乎還是以前那個吉留。「對了,」吉留對她眨了眨眼。「有位老朋友,課長想見見她嗎?」
可是吉留,也不再叫她Captain了。
「福路前輩。」
「咦,原村?」
她們走進招待室時,原村和正在裡面等著她們。白色襯衫和合身的黑色窄裙,腳下踩著黑色包頭細跟高跟鞋,印象中總是束起來的櫻色長髮放了下來,上了淡妝,看起來相當精明幹練的樣子。
「沒想到福路前輩還記得我。」
她還沉浸在遇到原村的驚訝中,只能眨了眨眼,聽吉留笑著回答。「當然,曾經讓我們吃過苦頭的敵人是很難忘記的。」
原村輕輕地笑了。
「我現在在律師事務所上班,這次貴公司的案子會交由我來負責,希望兩位暫時拋開陳舊的恩怨和我配合。」
「喔?」吉留也跟著笑了。「我剛進公司,這個案子還是應該跟福路課長討論會比較清楚。」
「那就麻煩福路課長了。」
她回過神來,發現原村正盯著她。「能夠當上律師,原村真是了不起。」
「哪裡。」
就連原村和,也不一樣了。記憶裡的原村和,是個很容易害羞的女孩子,雖然沒有表現出很難以接近的姿態,但言談間卻也流露出一股屬於〝中學生霸主〞的傲氣。
但是眼前的原村和,落落大方,嫻熟的應對進退,帶著客套禮貌的微笑。原村和還是原村和,卻已經不再是那個〝中學生霸主〞的原村和。
「福路課長有空嗎,要不要去喝杯咖啡?」原村對她揚起微笑。「這附近最近常有行動咖啡車過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然後順便討論一下關於那個案子的細節。」
「啊,還是改天吧,我手邊還有兩個企劃要做。」她微笑著搖頭拒絕。因為前幾天請病假的關係,現在必須把一星期的份壓在三天內處理完,她微微地嘆了口氣。滿桌子的資料,一想起來就頭痛。
「那就改天吧,這是我的名片,我們再用電話連絡吧。」
「嗯,好的。」
高跟鞋敲擊磁磚的聲音聽起來異常刺耳。吉留禮貌地送原村離開公司,她盯著手上寫著原村名字和連絡方式的名片,突然覺得從來沒有比現在這一刻,更能感覺到那個夏天的離去。
池田華菜、吉留未春、原村和…
到今天才發現,一直停留在那個夏日不走的,
只有自己一個人。
--
再次提醒,
這篇是史丹尼寫的,
從此以後她的更新都會放在我這,
有兩個人更新,真好XDDDDD
增加更新頻率XDDDDDDDDDDD
其實我本來就很喜歡未春,最近滿推未春和華菜這對的v
鑰匙好色vvvv
備鑰vvvv
最後再確定一下,みはる應該是”未”春,不是”末”春吧?
好像看大家都寫”末”春耶。
成長的代價,其實也不一定是痛苦的。
至少我是這麼覺得啦。
雖然常常是由一些小事物,偶然間與過去的畫面重疊起來,
當下一定會有種人事已非的感覺,
但順著回憶慢慢想起的,
往往是很可愛的一切(即使在當時感到很痛苦的。
現在再回頭看,就覺得當時的自己真的笨得很可愛。
抱歉沒對主文作回應,只是看完的一點小感想。
該說我的人生已經到了只許回想的境地了嗎...(茶
還有,哈,我自首。
末春是我寫的~ 最近在重看saki發現了日文讀音,
才知道誤會大了呀~改過改過。
看完後意外得沉重 QQ 雖然說我不知道在沉重啥!?(PIA飛!
果然還是校園裡打打麻將 LOVELOVE的輕鬆的多
是說...作者大人兩篇文都期待更新!
這篇應該還有後續吧?
其實我推喵x教練(掩面~
而且下意識的在文裡找久帝的身影(羞奔!
久輸了好怨念...不過這不會影響我的愛的!(趁機告白自重!(拖走...
看到小和和出現 就想到明天的萌戰
小和和加油阿!!(哭喊!!(吵死了!(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