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蘭若精舍．柳藏經
圖／柳藏經攝（Angel深情演出）

「走在紅塵俗世間，誰的呼喚飄在耳邊，那麼熟悉卻又遙遠，為什麼痴心兩處總難相見。徘徊在起風的午夜，誰的嘆息飄在風間，那麼無奈卻又無悔，多少前世殘夢留待今生緣。就算換了時空變了容顏，我依然記得你眼裡的依戀，縱然聚散由命也要用心感動天。就算換了時空你變了容顏，我依然記得你眼裡的依戀，縱然難續前世也要再結今生緣。」《姚若龍．我記得你眼裡的依戀》

走在泰國的古代與現今的繁華裡，寺廟是最能表現出穿越時空的文化饗宴。不同於中國琳宇的飛簷斗拱，或是交趾燒陶，暹羅寺廟的最大特色便是屋頂斜度很大，面積很廣，充分顯示泰國多雨而且劇烈的熱帶雨林氣候，四面圍牆用大量金漆金箔綴飾，讓整棟建築物在泰國的日光照耀下，顯得金碧輝煌，美不勝收，正如泰國人至古以來對佛教的虔誠與恭敬，以大量的黃金寶石莊嚴佛淨土，令後世之人看了也嘆為觀止。

此次泰國之旅，我們被安排參觀秘書佛寺，除了稍微參觀他們的寺廟建築外，一方面也接受出家和尚的加持，當然最後大部分的人都被趕進飾品店，莫名其妙的採購一番，有的人甚至請回一尊銅佛，可見平常不會有的消費行為，一旦到了國外，便多少會有比較便宜的消費心理，購買的習慣，常常失了準頭。

當然，買東西就是以喜歡為原則，價錢多寡倒在其次，只要是喜歡，就算未能殺到血流成河，一旦能夠把戰利品一一搬回，我想欣喜的購物心情不亞於終日遊樂的舒暢。而我對於購買本身不是有多大的興緻，倒是對於攝影卻有更多的熱情，在泰國寺廟四周散步取景，看著當地傳說最靈驗的四面佛像，心中突然也跟著起心動念起來。

傳說中的四面佛，乃是四個王子的塑像共聚一身，分別掌管婚姻、事業、求財與平安，以經典的記載並無四面佛的故事，但可以瞭解的是，四面佛可能說是在陰地裡修行的四個正神，其果位如同台灣客家神祇的三山國王或者北部淡水十八王公，以接受人間的香火獻供，並幫助人民的請願。當地導遊小陳說，像是港星成龍等每年必來參拜還願，如果對四面佛有所請求，一旦達成心願，一定要來還願，不然必招事端。這讓我想到，好像與地下錢莊借錢，雖可解決燃眉之急，但是利息代價可不小，最後輕著一場病阨纏身，重者則亡命傷神，因此，當下我雖參拜，卻也不敢任意祈求發願。

在寺廟裡，除了遊客如織，偶有零星出家人擦身而過，泰國的出家人是不能隨便觸碰，尤其是不能讓女眾近身接觸，按照導遊的說法，一旦觸碰到，便視同破壞戒體，可就要被迫還俗，這時我才見識到東南亞的小乘佛教的嚴厲處，令人不可小歔，有時佛教對於眾生的寬容大度，在出家人身上並不適用，唯有出家人對於男女之分的緊守分際，對於佛法的信仰有著更為純淨的追求，那是一種不以個人私心為訴求，卻以解脫眾生的喜怒哀樂與生老病死為依歸。在我腦海彌漫一種似曾相識的氛圍，一群列對而過的出家和尚，在我眼前跨步前行，透過我的鏡頭，仿佛我看見過去的時光，一群比丘在我面前語笑自然，那是一個怎麼樣的時空呢？

一千多年前，還是大唐盛世，我乃長安一間寺廟的小小寫字僧，全寺的大小文字書寫都是由我負責。平時我都是住在寺廟後院，寺裡的用膳打板、暮鼓晨鐘都是由我負責。我會出家的原因，實因我是一個孤兒，會成為孤兒的原因倒不一定是我父母雙亡，而是我一出生便是十不全的模樣，容顏盡毀，一眼全瞎，唇裂牙暴，駝背跛足，十足怪物模樣，任憑任何父母生下如此嬰孩，也會當場驚嚇不已。後來可能是生身父母無法養育下去，便把我丟在寺廟門口。一日，慈悲的主持師父發現了我後，不僅接納了我，並且每天用粥水撫養我，直至今日。

我在寺院已經住上二十年，由於相貌醜陋，所以未曾踏出廟門一步，我守在藏經閣樓中，每天不停書寫經文，並且閱覽遍讀佛經，除了早晚上鐘樓敲擊幽冥鐘外，日子倒也快樂自適。除了可以寫下一手好字外，頌讀早晚課讓我得到更多的法樂，日子不知不覺便這麼過了下去。

但是好景不常，在一次法會之中，一位千金小姐竟然對我所書寫的經懺榜文的書法有極大興趣，透過知客師父與住持長老對我軟硬兼施，非得要把我找出來一見，我感到很恐懼無奈，因為我的樣子必定會驚嚇到別人，然而小姐不死心，終於我以真貌見人，結果可想而知，小姐卻受到極大驚嚇而生病，而我成為眾矢之的，備受責難。

我不甘受辱，晚上我在房裡準備懸樑自盡，結束我這如同羅剎夜叉惡鬼般的一生，就在這時候住持和尚出現，要我三思切勿妄自菲薄，因為「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我知道會以如此形貌出世，與我過去世有太多宿世因緣果報關係。我頹然坐在地上渾身乏力，我知道如果一旦自殺，來世必將再次受到此等業報。住持和尚要我從此一心稱念「藥師琉璃光如來」，讓我來生將如同東方琉璃光世界教主藥師佛，身如琉璃相好莊嚴。

也許是宿世因緣，五百年後，我再度在宜興磬山崇恩寺出家，這時已經是大清朝，而順治皇帝入主中原不久，我還是該寺一個香燈師，早晚為廟裡添油奉香。一日，我因為一句「我萬金和尚勝過你家千金小姐」，這無心的一句話竟然觸動與我有前世因緣的姑娘。因為這個小姐，宿世以來，禮拜護持佛法僧三寶，所以福報深重，故而投胎轉世至當今權貴王宰相府中，成為天之驕女的宰相千金。

這個千金小姐，做了一個隔世迷夢，深知與我有前世因緣，卻又因我此世相好莊嚴，而難捨愛欲，總知我以佛法不淨觀，告知因緣果報，希望今生共入佛道，這份情緣來生再報，我以一單衣與一錫杖雲遊五湖四海名山大川，而後終老江蘇淮安法王寺，成為一代國師，與順治皇帝共語禪門機鋒。

這時，泰國的陽光熾烈燥人，把我從迷夢中催醒。「未曾生我誰是我，生我之時我是誰？」我前世與誰發生因緣，都在飲下孟婆湯後，成為隔音之迷，前世種種，今日受者是！這五百年後的情緣，我將與誰相守？

回到台灣後的某一夜，妳與我在電話那頭，興奮和我分享著「玉琳國師」的故事，我心有所感，為何與我在泰國的一瞬如此相像，難道妳與我的情緣竟然前世未盡，忽然被彼此喚醒，而妳醒了嗎？

在電話的這頭，我一邊和妳閒聊，一邊在ＣＤ架前抽閱，找出十年前萬方所演唱的歌曲與妳分享，我不知道妳是否會有所感，但似乎我感覺到妳的開心與平靜，真的，我們彼此也正在糾結著，如同那歌曲一般，對於對方使勁的「猜心」吧！

「四方屋裡，什麼都沒有，只有被你關進來的落寞。你在牆角獨坐，心情的起落，我無法猜透。握你的手，卻被你推落，驚見你眼中翻飛的寂寞，問你心想什麼，微揚的嘴角，有強顏的笑。這樣的夜，熱鬧的街，問你想到了誰，緊緊鎖眉。我的喜悲，隨你而飛，擦了又濕的淚，與誰相對……」《十一郎．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