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e - 07 Past And Langu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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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繪里應該就是屬於適合戴面具的那型吧。

麗奈幾乎沒看過她生氣的模樣，總是那淡淡的，帶著漠然的微笑，嘴角只是微微一牽，似乎就包含著數十種情緒在裡面，那瞇起的眼與笑所代表的真正想法，麗奈怎麼也分不清。有誰才能真正惹她生氣呢？似乎誰也不可能吧。







那晚，麗奈在某個老舊的民宿裡被搖醒，矇矓中她看到繪里的笑臉，是那一臉青澀的靦腆微笑，她露出了那可愛的小虎牙，小聲地用氣音說，『麗奈麗奈，我們走吧。』

麗奈模模糊糊地被14歲的繪里拉著走，她那飄逸的墨色長髮一轉頭就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是記憶中那青春稚嫩的年輕氣息。

好冷，都什麼年代了還在冬天叫人家來富士山合宿。麗奈覺得頭一陣重，手卻暖呼呼的，原來從那時腳程就很快的繪里拉著那幾年後總是在大運動會接力賽跑殿底的麗奈，兩人氣喘噓噓地在黑濛濛的天色中跑到了湖邊。


『唔嘿嘿。』

『…………』

『怎麼了？』

『沒事…』原來繪里從那時就會那樣笑啊……

繪里露出了好清新的笑容，一臉天真地望著麗奈，『好緊張喔！』繪里拉了拉麗奈的手，又望了望山的那頭，非常期待的樣子。

『嗯…嗯。』對了…這麼說來，的確是有過這麼一回事…

有個看起來一臉涉世未深的千金大小姐在初次見面的當晚就沒頭沒腦地問人家有看過日出嗎？說沒有她反而很興奮，硬要人家隔天早上陪她去看日出，也沒等人家答應。

『紗由呢？』不是麗奈的意識，就像唸出是排演好的台詞似地開口。

『紗由說她看過了。所以不要叫她！』那一臉病弱的少女嘟起嘴，自己一個人在很奇怪的地方生起了悶氣。

『哈哈哈哈哈……』麗奈開懷地笑了起來。

然後她發現，她好久好久沒在繪里面前笑過了。

她抱著肚子，笑得樂不可支，黑髮的繪里更生氣了，她嬌聲地說麗奈妳在笑什麼啦、啊麗奈妳快看，妳看妳看好漂亮────




─麗奈，這是我們的祕密唷！

嗯。

─要一直當好朋友唷…麗奈………

嗯………繪里。









「……………………」

麗奈睜開眼，看到的不是老舊民宿斑駁的天花板，而是小春房裡的吊燈。她希望她現在才是睡昏頭了，所以翻個身又把被單捲了一圈。

「妳幹嘛睡不好好睡手朝天花板伸那麼直啊。」

麗奈睜開眼，床邊有個人只披著一件襯衫一邊刷牙一邊以奇妙的目光看著她。

「……………………民宿呢？」

「哈啊？！」小春一邊回話一邊刷著牙嘴裡的泡沫不斷湧出來。

「喔小春妳沒合宿過………」

「礙到妳了嗎？」

「妳給我去把牙刷完。」




那天早上她和小春毫不掩飾地一起來到了事務所，難得沒遲到所以副隊長也沒多說什麼，她似乎各看了她們一眼，只說了句，「以後也別遲到啊。」啊，阿垣好像風紀股長。麗奈突然浮出這個想法。

繪里倒是意料外地比她們更早來，在麗奈見到繪里早已懶懶散散地躺在休息室裡的沙發上時，征住了好一陣子。


那美麗的眉目，微微勾起的漂亮唇線，不過只是換了個髮型，繪里只要靜靜笑著時，麗奈彷彿就要把眼前這人跟六年前的輪廓重疊了──

就要了。


「我臉上有什麼嗎？麗─奈？」繪里似笑非笑地抬起頭，瞇著眼對麗奈露出了笑容。


「……沒什麼。」




沒什麼。
麗奈突來地一陣酸，撇頭就往裡走去。真是難堪呀，不過看了她一眼就會想流淚。

她的病，已經到末期了吧。





麗奈關上了更衣室裡的櫃子，輕輕地舒了口氣後有點無力地靠在櫃子上。今天終於結束了新曲的排練，其實真要多虧事務所將她們的schedule排那麼滿，趕進度的舞蹈練習讓她沒有餘力去多注意繪里毫無溫度的視線和笑容。

麗奈覺得她四周都有築起的道路，但每一條都被徹徹底底地封死。

她無聲地開闔自己的嘴唇，彷彿水族箱裡吐著泡泡的魚一般。


妳　究　竟　還　在　期　待　些　什　麼　呢


為什麼在水族箱裡的魚總是甘於那狹小窒礙的封閉空間呢？
在那種地方裡生存，就算是魚，總有一天也會在水裡窒息而死的吧………



她又閉上了嘴，默默地拿起自己的包包想著今天要買些什麼去小春家吃。又想著，啊…她好像很久沒回自己家了。應該不會遭小偷吧………




「麗奈麗奈麗奈────」

那個老師一說OK就馬上衝出舞蹈教室的傢伙早已梳洗完畢，從門外以驚人的聲勢衝了進來，哭喪著臉就一把掛在麗奈身上。

「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跟我交往吧！！！」

「1.麗奈是妳叫的嗎小鬼？2.我拒絕。」

「為什麼啦蛤啊啊我們肉體那麼契合我看就乾脆在一起算了啦妳看看我！」小春一臉認真地將麗奈的肩扳正，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妳已經找不到像我這麼帥的炮友了。」

「那樣講很難聽耶！」麗奈馬上不滿地推開小春的臉，「幹嘛啦妳！阿垣說了什麼？」

「她秒拒絕我的晚餐邀請。」

「厚！妳很沒用。」麗奈白了她一眼，根本就不想多搭理小春。

「我是認真的，麗奈。我不會在意我的女朋友在跟我上床的時候叫別的女人的名字的。」

「我在意！！！！！妳快放開我不然我要大叫阿垣了喔！」


「叫我？」


「哇啊啊啊啊啊──」

里沙突然無預警地走進了更衣室，讓麗奈一把將小春大力推開。剛那是小春的叫聲。

「…妳們在更衣室打架？」里沙疑惑地挑起一邊眉，看了看麗奈又看了看大字型倒在地上的小春。

「嗚依─斯！新垣前輩早安啊～妳回心轉意要答應我的晚餐了嗎？」小春又精神百倍地躍起身，人高馬大的卻在嬌小的里沙旁邊繞來繞去。

「…我只是回來拿忘記的東西。」

「凹嗚。」

「好啦，趕快回家吧。路上小心點。」里沙放柔了語氣，只對著小春說，「下次再一起吃飯吧。」

「真的？！那我先回去了！新垣前輩掰掰──還有田中前輩。Yeah Yeah──」

什麼還有啊！麗奈想著等下妳就完蛋了久住小春，也跟著想要離開，卻被里沙一把捉住了手。

「呃…怎麼了，阿垣？…不是要拿忘了的東西？」


里沙平時沉靜的表情彷彿被丟了石子般地出現了漣漪，她抿了抿唇，似乎在考慮著什麼，那總是皺起的眉間又更糾結了一點。最後她終於嘆了口氣，抬起頭，麗奈正好對上那雙晶亮的眼睛。

她竟然跟擁有如此澄澈眼神的主人上過床，那瞬間麗奈感到非常、非常的罪惡。接著她聽到那雙漂亮眼睛的主人低低地開口──


「我有話想跟妳說。」


「咦！？」


「麗奈…………」



那是她第一次聽到里沙這樣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