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上二年級時，同班的新垣吵吵鬧鬧地衝進教室說今年有個一年級學妹好嗆，她在開學典禮當天馬上就拒絕了三個在高中部頗出名的學長。

「是我們直屬學弟妹班耶、繪里！」
「那又怎樣？我對學妹沒興趣。」龜井懶懶散散地趴在書桌上動來動去，看來是假期後還沒收心。
「繪里妳是11號吧，是妳的直屬學妹唷。」
「這樣啊…」龜井轉過頭看著一旁盯著鏡子整理自己頭髮的道重，等對上她視線時對她輕輕一笑，「紗由妳說怎麼辦？」

「我才不管妳。」道重無所謂地轉回視線，揚揚嘴角，「可別把人家帶壞了喔，龜井學姐。」


那天中午，龜井不見人影。


「紗由紗由─妳看！！」下午第二節下課，龜井跑出教室後又跑回來，在窗邊對她大呼小叫，「她就是我們班的學妹，是我直屬喔！很可愛吧！」

龜井笑瞇了眼，映著午後的陽光燦爛得有些刺眼，道重放下鏡子優優雅雅地走出教室，看見龜井拉著她的手。

「我叫田中麗奈，學姐。」田中極為禮貌地對道重打招呼，她是個看起來十分強勢的女孩，開了口才會讓人覺得其實是個乖巧的孩子。耳上掛的耳飾看起來叮叮噹噹，深金色的捲髮讓她比同年齡的女孩成熟許多，笑起來卻很稚氣，黑白分明得有些銳利的大眼炯炯有神。

「道重紗由美。」那是個牲畜無害的笑容。

道重從來不會在意龜井交往過多少男男女女，是因為他們不會影響到她和龜井相處的時間，即使稍微影響到了也無所謂，龜井會馬上改善情況。她們一直以來都一起上學，一起吃飯，一起放學回家，一起買東西，一起唸書寫功課。龜井花多少時間陪她的情人們，從來就不是道重的思考範圍。

但是她在見到田中的第一眼，她就深深地覺得這個女孩，危險地令人害怕。


「道重學姐的鏡子好大噢！」田中有些吃驚，謹慎地望向道重，道重笑著輕輕將自己的鏡子推向田中。
田中開開心心地在道重的鏡前整理自己的瀏海，「真好─我也想要在學校放個這麼大的鏡子。」
「是呀～紗由的鏡子連老師經過都想停下來照一照呢。」龜井和田中(其實還有其他同學)在道重面前笑語，道重望向彎下腰照著鏡子的田中，發現她從鏡子裡偷偷看著龜井。


當天放學，道重在教室後將鏡子打碎了。


「龜井學姐今天放學後有空嗎？陪我去買東西好嗎？」田中清亮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流過道重的耳卻顯得尖銳，在道重眼裡看起來像是刻意地站在她與龜井之間，讓道重看不見龜井的表情。

「這個嘛…」龜井還是移了身往道重的方向看來，一瞬間道重內心湧上了勝利感，龜井是必須在乎她的。明明是開心的卻顯得冷淡，這是多麼孩子氣的行為啊！道重裝作沒看見龜井在看她，她期待看到龜井因她的冷落而傷心的樣子。她也知道龜井一定知道她在想什麼。

如果當時有人能跳出來告訴她絕對不要故意去考驗彼此的情感，並告訴她這樣的結果終究是會彼此傷害的，那她也許就不會這麼作。

「好啊，我去妳們班找妳。」

但是沒有任何人。

龜井乾脆地答應了，道重知道那是她逼迫她下的決定。妳們能出去也是要看我的決定。她在心裡對田中這麼說。

但是她在害怕著什麼呢？
被第一次見面的學妹逼得打破她與龜井之間的相處形式，而這樣無法出口的懦弱終究必須自己承擔。


田中來她們教室的次數一天比一天頻繁。

田中是個聰穎又體貼的孩子，沒人不喜愛她的。她成功地打進道重與龜井與她們的朋友圈，這讓道重莫名感到心慌。

常常一群人午餐時間在教室圍成一圈吵吵鬧鬧的，田中有厚度的高亢聲音很會帶起話題，與龜井細細軟軟的清嫩嗓音成了明顯對比，她們之間的一言一語說說笑笑或間接或沒有，任何一個字句都讓道重的沉默顯得諷刺許多。

她寧可閉上眼不去看田中對龜井充滿壓抑熱意的視線，以及龜井一派輕輕柔柔的曖昧態度與眉目間的笑。


龜井不是沒有查覺道重的怪異，最瞭解道重的畢竟還是她。

「妳現在跟誰在一起嗎？」道重平靜地問，就如往常一般。
「沒有，紗由。」龜井的聲音溫柔地像是在安撫，「沒有。」

道重無聲地在房間裡哭了一晚，龜井從不曾隱瞞過她什麼的，而她並沒有問，鏡子不見的事。


學校裡開始傳聞龜井在追學妹，田中的態度曖昧不清，以及其實兩人在交往等等，龜井的擁護者不滿田中故作高姿態，甚至有人說田中是介入龜井與道重之間的第三者。


龜井對道重的態度還是一如往常，她卻開始常常莫名其妙地發脾氣，極盡所能地任性鬧彆扭，而龜井還是會溫柔地對她笑。

看著那笑容讓道重越來越慌張，對我說些什麼吧，回我什麼吧！道重在心裡大叫，她寧願龜井對她生氣，她感覺到自己的嫉妒醜惡地漸漸擴散，如墨般在心底渲染，拭之不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