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邱勝翊進宮至今已經過了五天，五天以來劉俊緯和邱雅文留在江家守護吳映潔，三個人心中可謂同樣焦慮，同樣不安。

　　就算是定了罪，城裏也該有告示貼出，像這樣什麼都沒有，人一去便沒了消息，連一向沈穩的劉俊緯都不免憂心忡忡。

　　出了什麼事嗎？否則為何連托人帶個信都沒有？

大夥兒心頭都滿含疑問，卻是誰也不敢問。

　　邱雅文終日在屋裏屋外走過來走過去，嘴裏急啊急地喊個不停。

　　吳映潔不同，她的心焦是屬於靜態的一種，就那麼靜靜坐著，幾乎一句話也不說，若不去注意她緊蹙的柳眉和不斷扭絞手絹的雙手，根本就無法察覺她眼眶裏隱約的淚光。

　　不能找個人去問問嗎？吳映潔不止一次這麼想。她厭惡了再這麼無止境地等下去，每天她都想像著他就要走進門來，卻總是日復一日地失望。

　　“你不能進宮裏去問問嗎？” 邱雅文終於把吳映潔想說的話給說出來了，而那個“你”指的自然就是劉俊緯。

“三哥進宮這麼多天了，城裏連半點消息也沒聽說，你不覺得這有點問題嗎？”

　　劉俊緯點點頭。

　　“我也覺得很納悶，但在這兒等候是我們此時唯一能做的了。”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邱雅文橫眉豎眼的。

　　“邱兄那天回山莊時說過些什麼，難道小姐全忘了？”

劉俊緯道：“邱兄說他馬上要進宮，讓我們即刻進城陪伴映潔姑娘，並再三叮嚀我們要耐心等候他出宮，絕對不能輕舉妄動，有是沒有？”

　　“三哥是這麼說過，但是都已過了五天啊！他一點消息也沒有，豈不是要急死人了？” 邱雅文噘起嘴跺著腳。

　　“我真是對不起你，雅文妹妹。”

吳映潔看了看他們兩人，然後低聲說：“打從一開始你和邱公子就一直在幫我，現在邱公子又為了我——”

　　“那麼你為何堅持不肯嫁給我三哥呢？”心急是心急，能撮合就順道撮合吧！

“萬一我三哥真要有牢獄之災，哥哥嫂嫂們又都遠在邊疆地方，到時候誰來照料我這個纖弱無依的可憐女子呢？”她聲音哽咽，顯然把那一套絕活又拿出來用了。

　　“你別又哭了，雅文妹妹，” 吳映潔一見她哭就不知所措。

“真要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你相信我。”

　　邱雅文聞言猛一擡頭，一雙濕潤的眸子閃閃發亮。

　　“這麼說來姐姐是答應嫁給我三哥了？”

　　吳映潔一愣，隨即紅著臉避開她逼視的目光。

　　“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有心情說這個？”

　　“因為這是三哥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嘛！” 邱雅文“破涕為笑”。

“姐姐也很擔心我三哥不是嗎？這幾天見你茶飯不進、歎息連連的，要說你對我三哥毫無感情，我可不會相信。”

　　“雅文妹妹！” 吳映潔既羞怯又為難。

　　“好啦！你就答應嘛！” 邱雅文在一旁加緊鼓舞著。

“我長這麼大還沒做過一件讓三哥感動的事，姐姐你就給我一個機會吧！等三哥知道我終於說服了你來做我的三嫂，他一定會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真的。”

　　這是哪門子的理由？劉俊緯在一旁搖頭，被邱雅文一眼給瞪得後退了好幾步。

　　***

　　吳映潔不曉得該說什麼。她自認為配不上邱勝翊，畢竟他們的家世相差太大了；但是夢月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邱勝翊對她的感情與執著，那可是每個女人所嚮往的專注與癡情，叫她如何能不受感動呢？

　　就這樣，她的遲疑與沈默被邱雅文擅自解為應允，當下便在廳裏開心地拍起手來。

　　“你答應了？你答應了是不是？”她在吳映潔身旁繞圈子，不給她任何辯駁的機會。

“嫂嫂，嫂嫂，我的好三嫂，謝謝你讓三哥成為整個長安城最幸福的人。”

　　吳映潔原本張嘴欲做解釋，見她這麼開心卻說不出口了。於是她淺淺一笑，低下頭輕聲說：

　　“婚姻大事可不比兒戲，哪裏是你說成就成的？”

　　“我是很認真的。” 邱雅文抗議。

　　“邱兄的事就留待他自己去操心，小姐你又何必多事？”

劉俊緯站得遠遠地說，結果又挨了一記白眼。

　　“你閉嘴。” 邱雅文咬牙對他喊，然後再度轉身面對吳映潔：

“吳姐姐，你究竟願不願意嫁給三哥做我的三嫂嘛？我只是先問問，三哥他當然還會親自來跟你提親的。”

　　吳映潔難為情地看著她。

　　“雅文妹妹——”

　　“你剛剛明明已經答應了。” 邱雅文噘起嘴，這回是真的快哭出來了。

這個死劉俊緯，什麼都不會，就會幫倒忙，要他進宮去探探三哥的消息他不肯，偏要留在這裏攪局，真想好好罵他一頓。

“唉！你可別是又要哭了，你一哭我的心就更亂了。” 吳映潔這麼告訴她。

　　“可是人家難過啊！” 邱雅文吸了吸鼻子。“人家一想起三哥就好難過。

　　吳映潔輕歎。

　　“劉大哥說的對，這件事就交給邱公子和我來煩惱，你又何苦全攪在自己身上。弄得自己這麼難過？”

　　“那麼要是三哥求你呢？你會不會答應他？”

　　“答應他什麼？”

　　“做他的妻子、我的三嫂啊！” 邱雅文眼眸又發亮了。

　　吳映潔無奈地笑了。

　　“怎麼你就是不肯放棄呢？”

　　“到底會不會嘛？” 邱雅文拉著她的手不斷搖晃。

　　真拗不過她，吳映潔只得點頭。

　　“我答應會好好考慮，這樣可以了嗎？但是你得暫時把這問題擱在一旁，別再拿來問我。”

　　“哦？不許我一再提嗎？” 邱雅文蹙眉，不經意看向門邊，霎時眼睛一亮，興奮地欲張嘴喊叫卻又及時停住。

“不許我提，那麼就讓三哥自個兒跟你提吧！哥——”她說完朝門口跑去，猛地跳投入了邱勝翊懷裏。

　　***

　　在哥哥的懷裏待了一會，邱雅文擡頭淚眼看著他。

　　“你怎麼會去了這麼久？害我們都好擔心哪！”

　　邱勝翊微笑。

　　“是嗎？你這個丫頭也懂得擔心別人？”他疼愛地摸摸她的小頭頸。

　　邱雅文聞言聳起眉打算辯駁，忽然間卻改變主意轉過身去。她聳聳肩。

“你不在的這幾天，吳姐姐可是吃不下飯，又睡不好覺的，你瞧瞧，吳姐姐是不是消瘦、憔悴了些呢？”

　　邱勝翊進門好一會兒，此刻才有勇氣看向吳映潔，短短幾天不見，她清麗的面容和纖細的身子令他有股不顧一切擁她入懷的沖動。

　　他熾熱的眼神令吳映潔臉紅心跳，禁不住羞怯地低下頭。

　　邱勝翊緩緩走向她，在她面前站定，以低沈溫暖的聲音問：

　　“這幾天——你可還好？”

　　吳映潔默然點點頭，遠遠站在一旁的劉俊緯顯然不同意地走上前來。

　　“要說好嘛，實在是太牽強了點。”

劉俊緯開口道：“我和小姐從‘銀月山莊’趕過來那一天，恰好在千釣一發之際，及時把柳文信那個大淫棍從這裏扔出去。”

　　“柳文信？” 邱勝翊聳起眉，隨即便把注意力拉回吳映潔身上。

他拉著她站起來，焦慮而憂心地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回。“他傷害了你嗎？你有沒有——”

　　吳映潔趕忙搖頭，低下了紅通通的俏臉。

　　“我沒事，多虧了劉大哥雅文妹妹及時趕來。”

　　邱勝翊這才松了口氣，臉上擔憂的神色隨即被冰冷的憤怒所取代。

　　“他在哪裏？”

　　“你指的是柳家少爺吧？”回答他的自然是劉俊緯，他那股怒氣早已讓兩位姑娘嚇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在，又不能留他在這兒，所以我把他押進衙門讓縣官處理了。”

　　“衙門又是如何處理這個案子？” 邱勝翊問。

　　劉俊緯聳聳肩。

　　“王縣官是怎麼樣的人你也很清楚，只要柳文信搬出他柳家少爺的頭銜，再暗中塞點好處，你想，王縣官還會為難他嗎？所以我一押他進衙門就‘暗示’過王縣官，我說這柳文信是邱勝翊公子要的人，若無邱公子允許絕對不可予以釋放，我想他會懂我的意思。”

　　邱勝翊嘴角又有了一絲笑意，心知肚明的問：

　　“你威脅了縣太爺？”

　　“我沒有。” 劉俊緯否認。

　　“都報上我的名字了還說不是威脅？”邱勝翊笑著拍拍劉俊緯的肩。

“謝謝你，兄弟，你不僅及時救了映潔，還替我逮住柳文信。”

　　“小事。” 劉俊緯微微扯動嘴角。“你想他此刻還在衙門牢房裏嗎？”

　　“這當然！” 邱勝翊淡然一笑。

“你都說了，沒有我的允許絕對不準釋放不是嗎？留在這裏陪她們，我這就上衙門去找王縣官要人。”

　　“邱公子且慢。”

　　說話的是吳映潔，她向邱勝翊靠近了些，欲言又止的模樣令邱勝翊微微蹙眉。

“你是不是想說什麼？映潔？”他問。

　　吳映潔遲疑片刻，開口問：

　　“公子打算怎麼對付柳少爺？”

　　邱勝翊眉一昂。

　　“為何這麼問？”

　　“請公子老實回答我。” 吳映潔要求。

　　看著她的眼睛，邱勝翊知道自己不論她要求什麼，他都會答應她的。

　　“我很想要他的命。”於是他對她坦承。

　　***

　　吳映潔聞言一驚，隨即上前拉住邱勝翊的衣袖。

　　“請不要這麼做，千萬不要，邱公子……”

　　吳映潔看了看拉著他袖子的小手，繼而擡頭看她。

　　“為什麼要替他說情？你忘了他曾對你意圖不軌？”

　　“總是罪不至死啊！你不能因為他曾試圖——試圖侵犯我便殺了他。”

　　“哦？我不能嗎？” 邱勝翊冷冷一笑。

　　“可是，我並沒有真的受到傷害啊，而且他也在牢房裏待了好幾天，就當是已經懲罰過他了吧！”

　　“你受到了驚嚇。” 邱勝翊道，彷癈這麼一句話可以說明很多事。

　　“都已經是好幾天前的事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要不是俊緯及時趕到，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邱勝翊幾乎可以想像那不堪的一幕。“只讓他蹲幾天牢房太便宜他了，我現在就到衙門去找王縣官。”

　　“不要。” 吳映潔拉緊他的衣袖。

“放了他吧！邱公子，他畢竟是曾經和我有過婚約的人啊！我很慶幸自己沒有嫁給他，但我也不希望他因為冒犯我而丟掉性命，人命——人命是很可貴的。我求你，放了他吧……。”

　　“像柳文信這樣的人，死再多個我都不覺得可惜。”

　　“你——你怎麼能這麼說？” 吳映潔喊。

“你有沒有想過柳老夫人？她年紀這麼大了，就只有這麼個兒子，難道你真忍心殺了柳文信讓柳老夫人傷心嗎？你一直以來的體貼、寬容哪裏去了？”

　　邱勝翊被她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

她為了保住柳文信那條賤命，竟這麼費力地和他爭執？

難道她不知道他這般痛恨柳文信是因為心疼她嗎？

　　“你——是為了柳老夫人才百般為柳文信求情？” 邱勝翊盯著她，咽了咽口水問道。

　　“老夫人為人很好，我不希望她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遺憾。”

　　“老夫人親自來解除了婚約，如此你還覺得她人好？”

　　吳映潔低下頭，這才發覺自己的手拉著他的衣袖，忙松開手藏在身後，一張臉紅得煞是好看。

　　她低下頭輕聲說：

　　“呃……我能體會老夫人的心情，像我這樣什麼都沒有的女孩實在不適合做他們柳家的媳婦，婚事取消——我自己也松了一口氣。”

　　“真是這樣？”

　　“我說的是真話。”

　　邱勝翊又盯著她，她經常讓他癡癡傻傻忘了該說什麼，只知道看她。

　　“我不會殺他。”

　　“啊——什麼？” 吳映潔幾乎溺死在他深深的凝視中，他的話像清風吹過耳際，並未傳入她耳中。

　　“我說我‘很想’殺他，並沒有說一定‘會’殺了他。” 邱勝翊低沈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過如果他傷了你，情況就不會這樣了！我會讓他死，而且絕不會死得太好過。”

　　吳映潔詫異地看著他，怎麼也無法將眼光移開，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溫柔善良？還是冷血無情？她一直以為是前者，卻沒有想到他能用如此尋常的語氣說要殺死一個人；好——好可怕，可怕又難以理解……

　　彷若看穿了她的心思，邱勝翊淺淺一笑。

　　“你放心，我並不是一個嗜血的大魔頭，對於結束一個人的生命這件事我也無法以興奮的心情為之。我厭惡殺戮，真的。”

　　“但是三哥肯為你做任何事，吳姐姐，”和劉俊緯在一旁靜靜站了許久的邱雅文抓住機會走了過來。

“只要是為了你的事，要三哥殺幾十個人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到這個時候你還不明白他的心情嗎？”

　　邱勝翊聽了苦笑地皺起眉。

　　“別這麼說話，雅文，不知情的人聽了會誤解的。”

　　“哎呀！我等不及了嘛！你們淨在那兒聊些沒意思的事情。” 邱雅文拉著她三哥的手。

“哥，快跟吳姐姐提成親的事啊！吳姐姐她說這種事由我來說沒有用，一定要你親自提她才肯答應。

　　***

　　真是石破天驚的一番話，劉俊緯聽了只能背過身直咳嗽。

　　吳映潔愣住了，隨即連連搖頭，紅著臉不曉得該如何解釋。

雅文妹妹怎麼能這麼說？她可從來沒說過同樣的話啊！她又慌又急，轉過身子就要逃開。

　　而邱勝翊則要算是所有人裏頭最感覺驚訝的。妹妹脫口而出的話，心儀的人欲語還休的神情，這一切是真是假？是玩笑還是事實？

　　他的腦中閃過數十個疑問，卻依然來得及伸出手攔住正欲離去的吳映潔。

　　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自己面前，把一旁的妹妹和劉俊緯完完全全給忽略了。

　　“是真的嗎？”他低沈沙啞的聲音有著幾乎聽不出的緊張。

“如果——如果我開口，你會答應——”

　　“不是——” 吳映潔難堪地搖頭，她想開口解釋，奈何邱勝翊用手捂住了她的紅唇。

　　“不要，我想聽的，不是你的拒絕。”

　　他看著她，輕吟一聲，低下頭用唇取代了捂住她口的手，那一刻劉俊緯一手遮住邱雅文的雙眼，在她張開嘴抗議前拉著她到屋外去。

　　第二次了……吳映潔茫茫然地想著，這是他第二次這麼對她了，依然如此突然，她依然來不及逃走。

　　他輕柔而堅定地佔有她的唇，她推著他的臉，卻軟弱無力地似在輕撫。啊！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為何母親從來就沒有對她提起過？

　　雖然貪戀著她柔軟甜美的唇瓣，邱勝翊還是靠著僅剩的一絲自製力找回了自我。

他仰頭深吸了幾口氣，再低下頭看著她羞怯地埋首在他胸前，看著看著越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失去她了。

“你終究會成為我的。”

他啞聲對她說，而她在他腦前搖頭，一張臉更往他懷裏鑽。他輕歎。

　　“為什麼搖頭？你不希望待在我身邊，讓我好好寵愛疼惜？”

　　她不語，他摟得她更緊。

　　“答應吧！否則我只有先做些什麼讓你成為我的，讓你永遠只屬於我。”

　　吳映潔愕然，猛地擡頭看他，他則對她露出了微笑。

　　“你要我就在這裏佔有你，還是立刻點頭答應嫁給我做妻子？”

　　“這——你在威脅我？” 吳映潔紅著臉惱聲問。

　　“我既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將你擄走，威脅威脅你，又算得了什麼？”他依然笑著，眼裏盈滿對她的愛戀。

“我這個人沒什麼特殊，最大的優點便是言出必行，你懷疑的話可以再搖頭，來，搖搖頭試試？”

　　他說得如此肯定，吳映潔哪裏敢再搖頭？但——不搖頭難道就這麼答應了嗎？她當真要在這種玩笑似的脅迫下許諾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說起幸福，前些日子她還認為那是她這輩子不該奢求妄想的，然而此刻，邱勝翊的聲聲要求卻讓她感覺幸福猶在向她招手，根本未曾遠去。

　　是的，嫁給他這樣的人應該會幸福一生的，但是她能嗎？母親曾要她把柳文信當做此生唯一的歸宿啊！

　　她的苦惱看在邱勝翊眼底，讓他輕輕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怎麼你看起來很難過似的？”

　　吳映潔仰頭看他，歎息道：

　　“我娘……我害怕她會生我的氣。”

　　“怎麼說為什麼伯母會生氣？”

　　“我無法照她的希望，把柳文信當做我此生唯一仰仗、信賴的丈夫，我想……娘在九泉之下一定會很傷心，因為我連她臨終前所交代的事都做不到……”

吳映潔說著，眼淚不知不覺便掉了下來。

　　邱勝翊疼惜地為她拭去淚水。

　　“嫁給我難道比不上嫁給柳文信？”

　　“你明知道不是這樣。”

　　“那麼伯母又怎麼會因為你嫁給我而傷心？”他微笑。

“天下為人父母者，哪一個不是希望女兒嫁入夫家能夠幸福快樂的？你母親重病臥床仍堅持辦妥你的婚事，為的不是柳家的榮華富貴，而是期盼你能有個美好的歸宿，在她走後，你也好有另一個家為你遮雨擋風。母愛就是如此，只有你真得到了幸福，伯母在九泉之下才能心安，你懂嗎？”

　　吳映潔聽了輕輕點頭。

　　“如果娘知道柳文信是那樣的人，她絕對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邱勝翊又微笑。

　　“你明白了就好。”

　　“那——娘她會答應我嫁給你嗎？” 吳映潔低聲問。

　　邱勝翊看了她一眼，神情轉黯。

　　“你還在怪我害死了伯母？”

　　吳映潔一愣，隨即搖頭。

　　“你沒有害死我娘。”她道：“她是受夠了苦，所以老天爺好心讓她解脫了。”

　　邱勝翊再度擁她入懷。

　　“謝謝你，謝謝你能這麼想，我很抱歉，真的——”

　　這回換吳映潔捂住了他的嘴。她微笑著搖頭要他別再說了，然後又輕輕點了點頭，羞怯地將臉往他懷裏藏。

　　邱勝翊愣了許久才敢開口，他深怕這不過是自己會錯了意，那若有似無的微小動作根本就不代表任何意義。

　　“映潔。”他沙啞地輕喊。

　　“嗯？”

　　“剛才你——是不是點了點頭？”

　　她又點點頭。

　　邱勝翊心一跳。

　　“是什麼意思？”他略顯焦急地問：“你為什麼會忽然點頭？”

　　“為了回答你的問題啊！” 吳映潔首次調皮地笑了。

“邱公子方才不是問我是不是曾點過頭？我點了頭，表示剛才的確曾經點過了。”

　　“那麼你第一次點頭又是什麼？” 邱勝翊閉了閉眼，他一向傲人的耐性正一點一滴逐漸流失。

　　“也是為了回答你的問題啊！”她的回答又是這一句。

　　“是為了回答我哪一個問題？”他耐著心問；結果她低頭不語，他只得又歎息道：“你說話啊！確確實實告訴我好嗎？難不成你真喜歡看我這般心急如焚？”

　　因為臉埋在他腦前，吳映潔的聲音顯得悶悶地。

“那麼你為什麼不再問一次？雅文說你得親自跟我提我才會給你答案。”

　　“再問一次？” 邱勝翊喃喃自語，突然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逐顏開，好不容易才壓下強烈的喜悅開口問她：

“求求你，映潔，請你答應嫁給我，做我邱勝翊這輩子唯一的妻子，好嗎？”

　　他問完他的問題，感覺到吳映潔的頭在他胸前上下動了動。

　　***

　　邱勝翊還來不及表達他的喜悅，邱雅文已由門外沖了進來，一邊還對邱勝翊抱怨著用心良苦卻明顯被誤解了的劉俊緯。

　　“三哥！你看劉俊緯啦！無緣無故捂住人家眼睛，還把人家拉到外頭去。” 邱雅文跺著腳。

　　邱勝翊對劉俊緯投以感激的笑容，並試著安撫他噘著一張嘴的刁蠻妹妹。

　　“俊緯拉開你是為了讓我和你映潔姐姐有機會單獨談一談。”

　　“有我在場幫忙不是更好嗎？” 邱雅文還是不瞭解自己為何不該留下來。

“我幾乎就要說服姐姐答應做我的三嫂了。”

　　“她已經答應了。”

邱勝翊微笑，吳映潔則早在邱雅文沖進門時便離開了他懷裏，此刻正站在旁邊羞怯地低著頭。

　　“什麼？吳姐姐答應嫁給你了？” 邱雅文驚訝地喊。

“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都不知道？害我剛才還求了她老半天的！”

　　劉俊緯無奈地搖頭，邱家這位小姐有時候的確是少根筋。

　　“映潔剛才才點頭答應的。” 邱勝翊深情地看看吳映潔，隨即制止了正要走向她的邱雅文。
“小妹，不許你問映潔一些奇怪的問題。”他蹙眉道。


　　“怎麼？怕嫂嫂忽然又後悔了？”

邱雅文是衷心希望吳映潔能成為她的三嫂，對於這對有情人終能共結連理她當然也很開心。

“原來還真得要三哥自個兒來提才有用，我費了多少唇舌，嘴巴都說累了，吳姐姐就是不肯點頭呢！”

　　“我還是很感激你，小妹。” 邱勝翊笑著摸摸她的頭。

“如果靠我一個人努力，不曉得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讓她點頭，是不是？”他轉頭問吳映潔，吳映潔但笑不語。

　　“這麼說我還是有功勞的，三哥日後可別忘了好好酬謝你這個聰穎過人又善體人意的小妹喔！” 邱雅文洋洋得意。

　　邱勝翊笑著點頭允諾，接著輕聲歎了口氣。

　　“早知道能得到映潔的首肯，這回我又何必進宮去呢？白白做了這麼大的犧牲——唉！”他直搖頭。

　　廳中三人聞言都露出關心的神色，尤其是吳映潔，顧不得姑娘家的矜持，心頭一急，直接拉住邱勝翊的雙手。

　　“你這回進宮是不是了出什麼事？是不是皇上為難你，硬要判你的罪？”

　　看見她神情焦慮，邱勝翊是既不舍又覺得欣喜；不舍她愁眉深鎖為他擔憂，欣喜她對他懷有的愛意濃濃。

　　“皇上怎麼會為難我？瞧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他安慰她，亦是要劉俊緯和妹妹邱雅文放心。

　　“可是你去了好幾天，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們都好擔心哪！” 邱雅文道。

　　“而且你剛才說什麼‘犧牲’，你這回進宮究竟犧牲了什麼？自由？還是——還是生命？你說出來，千萬不要瞞著我。”

吳映潔哀求道，眼淚在眼眶打轉，隨時都會滑落似的。

　　“唉！你們這是想到哪裏去了嘛！”他把吳映潔帶進懷裏安撫著。

“我對聖上提出了一些要求，聖上自然也提出了一些條件，於是我就做了最大的犧牲，留在宮中陪皇上飲酒、對弈、談論天下大勢，就這麼度過了枯燥而痛苦難挨的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