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則笑話：有個男子遠行前，託寵貓給弟弟照顧。出外後某日，他打電話問貓的近況，弟弟告訴他，貓死了。他很生氣，不是氣貓死了，而是弟弟怎麼直截了當的傳達這個噩耗，令他毫無心理準備。哥哥告訴弟弟，你應該說：你的貓跑走了，我會去找；我再打電話來，你說我找一天了，還沒找到；再打來，可以敷衍說貓在屋頂上，再打來才說死了。你該讓我有心理準備的。幾年後，男子又出遠門，在外地打電話給弟弟問候母親，弟弟說，她在屋頂上。

這笑話出自九歌最近出版的《紐約女人夜未眠（no lease on life）》，,Lynne Tillman著。雖然是笑話，被被我不解風情的想到一些悲劇。

生命無常，人命只在呼吸間，對猝不及防的變局，我們無法接受，死者有靈不瞑目，生者有情無法接受。

凡事要有心理準備，意外事件讓人難以調適，不論對自己或家人親朋。大難不死，未必有後福，精神失常者時時有之。

想起鄧美玲著的《遠離悲傷》。任職中國時報記者的先生，死於俄羅斯空難，屍骨無存，碎落在大雪茫茫的西伯利亞，死者已矣，生者何堪，鄧姐極度悲痛，魂魄飄盪無所依存。

我常設身處地揣摩未亡人的心境，也多次想像軀體承受爆炸的感受，當然，那是膚淺而不真切的。突發的痛楚，突發的驚惶，是永遠無法模擬的。

我又想起一則笑不出來的笑話。二十年前林義雄滅門血案發生後，黨外人士派康寧祥為代表，去傳達噩耗。康寧祥見了獄中的林義雄時說，你雙胞胎女兒被殺死了；第二次會面時補說，你母親也被殺死了。有人怪他為什麼不一次講，康寧祥說，怕林義雄一下子承受不起。

這不就是前面說的，要有心理準備嗎？先接受女兒遇害的事實，再承接母親罹難的消息，好像食物開胃墊底了，再正式進食。康寧祥用意是好的，但這樣真的會比較好嗎？

古中國有一種酷刑，叫凌遲，將骨肉一片一片剮下來，讓犯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折磨後才死亡。而心理上的凌遲莫於康寧祥所語，出自好心，也是緣於要有心理準備的原則，殊不知令人更加痛苦。凌遲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