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1-14 11:22:48班長老a

【另一隻翅膀】-7

左安的頭低低的,好像在思考什麼。旭日的目光隨著左安低垂的頭,不經意的看見她手腕上深淺不一的傷痕,他差點叫出聲來,心念一轉卻裝做沒有看到,只是用手指輕輕的劃過。

左安像下定決心似的,開口說:「是我爸爸派人來,他想要我跟他回家。」一開口就停不下來,左安把她的夢和小時候的記憶通通說了出來,旭日只是一直握著她的手,有時雙手將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手心中。說完了,左安的恐懼似乎也消失了,她臉上還留著淚痕,卻用下巴朝便當的方向抬了抬:「你還沒吃飯!」

旭日放開她的手,取來面紙,大口的吃起飯來,對左安的遭遇他無法想像,所以一時之間也說不出安慰的話,左安看著旭日大口的吃飯,自己也想不透為什麼會對旭日說出所有的心事,而且剛剛旭日握住她手時,她一點都沒有厭惡的感覺。

「妳不想自己面對父親把話說明白嗎?」旭日吃完飯,幫著左安收拾桌子:「我想妳父親沒有見到妳是不會放棄的。」

左安搖頭,旭日來到陽台邊,發現車子還在,今天停留的時間比前兩次都久,他推著左安到陽台前:「妳看,事情早點說清楚不是很好?如果妳害怕,我陪妳!」

說完有些後悔,只希望左安不要點頭,沒想到左安真的點了頭,這下子旭日真是騎虎難下,只好說:「那我們一起出去,一次把話講清楚!」

左安還是有些膽怯,旭日扶著她的肩頭走出家門,從黑色的轎車裡馬上下來一個人,是個跟旭日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左安看了一眼,遲疑的喊了一聲:「哥?」聲音小到只有在她身邊的旭日聽見。

「放開她,不許碰她。」年輕人霸道的說。旭日不想節外生枝,聞言鬆開了扶左安肩頭的手,可是左安卻自己用雙手抱住旭日的手臂。

「妳……」這個可能是左安哥哥的年輕人,生氣的指著左安。

「左安有話要說!」旭日提高聲音說,又擔心附近的鄰居看熱鬧,接著提議:「我們進屋裡去說。」

從旭日帶著左安出現,左奶奶就緊張的望著他們,現在聽旭日這樣說,也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讓開了擋在門前的身體:「都進來說吧!左平,好歹我也是你的奶奶,她也是你的妹妹!」

車子裡肯定還有其他的人,可是左平不准他們進來,一個人領頭進了屋內,看見旭日也走進來,生氣的說:「他是外人,出去!」

「他不在我什麼都不說!」沒想到左安靜靜的開口:「他出去你也要出去!」

左平的怒氣顯而易見,完全擺在臉上,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睜的圓滾滾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左安,這就是自己記憶中的小妹嗎?那個怯生生躲在自己身後不停哭泣的妹妹?

迎著哥哥的目光,左安沒有逃避,她也靜靜的看著左平,不同的是,她的眼中沒有憤怒,隨著凝視時間的變長,她好像變成一個只有4歲大的小女孩。左平在她的凝視下,怒氣一點一點的退去,整個人柔和下來,彷彿也在一瞬間,變成一個10歲大的小男孩。

是左平先伸出手,左安自然的向前兩步,就在左平要握住左安手臂的同時,他的眼角突然瞥見站在左安身旁的旭日,立刻放下手,怒氣又重新回到他的臉上。

「哥,」左安開口:「哥!」她連叫兩聲,將左平的目光重新拉回自己的身上:「你要謝謝他。」指指旭日,在左平還來不及發脾氣時接著說:「要不是旭日大哥,我會躲一輩子。」

旭日連忙搖頭,他可沒有這麼偉大,也沒有做什麼大不了的事,他不明白左安為什麼要這麼說,這下子讓他完全沒辦法置身事外。他趕快解釋:「我只是建議左安早點把事情說清楚。」

「我不會跟你回去,」左安靠近奶奶:「奶奶和我過的很好,你不要再來了。」

「是爸爸想看看妳。」左平皺著眉:「就這樣簡單的要求妳也不肯?」

左安搖搖頭不再說話,左平又問了幾次,可是左安就是不再開口,左平的脾氣顯然不是太好,他用大吼來表示他的憤怒:「妳倒是說話啊!妳說話!」

「我想她己經說的很清楚了!」旭日忍不住插嘴。

「你閉嘴!」左平的怒氣正找不到出口,聽到旭日說話,剛好給了他大發雷霆的機會:「你是誰啊!給我閉嘴!」

左平衝上前來一把抓住旭日的領口,接著右手就高高的舉起,旭日反手握住左平的拳頭,他當兵可不是當假的,更何況是左平先動手,他只是保護自己而己。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透過左平高舉的右手,旭日看到站在對面的左安,雖故作鎮定,但不停流下的淚水卻透露出她真正的心情,不由得放下手來。

左奶奶也及時出聲制止了左平的攻擊:「還是用拳頭解決一切!這樣只會把左安愈推愈遠!」

左平忿忿的放下拳頭,對著左安說:「妳好好想想,我會再來!」

「如果真的想左安,叫他自己來看吧!」左奶奶淡淡的說:「他還有一個老母親也在這裡,應該不會忘了吧!」

左平再霸道,奶奶還是奶奶,聞言轉身說:「爸爸常常提到奶奶,關心奶奶的身體。」

「原來這樣就是他的關心,你走吧!不要再來打擾我們!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看左安,可是左安是不會回去的。」左奶奶拉開門,定定的站在門邊:「還不走?」

旭日愛管閒事的個性又強出頭,他往前逼進左平,左平用手指指旭日,轉身離開。

左家隨後陷入一片沈默,左奶奶疲憊的坐回沙發,旭日覺得自己站在這裡非常的突兀,他抓抓頭,擠出一句話:「我回家了!」

看都沒有再看左安一眼,旭日大步的走出左家,這一切的事實在太怪異了,他敲敲早上還痛著的頭,多想可以重新來過,如果可以,他一定選擇抱病去上班,也不要弄到現在的狀況。

他躺回床上,對面的書桌上還擺著空便當盒,是他拖著左安出門時忘記帶走的,他翻個身閉上眼,為什麼自己老是惹上一些不該惹上的事呢?為什麼這些女孩子一有事情,都一定有他的份呢?從最早的菁菁開始,直到現在跟大頭一鬧彆扭還是要拉著他,還有他追過的女孩,總是找他解決問題,等到問題一消失,人也就跟著說再見!

這是怎麼一回事?旭日煩躁的不停的翻身,現在可好了,連東昇的女朋友左安也加進來攪局。他大力的拍打枕頭,為什麼他就不能好好的愛一個女孩,是沒有任何麻煩的,為什麼他就找不到一個對自己真心的女孩,可以好好的談一場戀愛?

樓下有人敲門,旭日不想應門,平常他很少將門上鎖,但是今天他很想一個人靜一靜,他猜想是左安來叫他吃飯,他尤其不想再面對左安,他不想再為「別人的女朋友」費心勞神。即使那個女孩是自己弟弟的女朋友,他也不想再管,因為他突然覺得好累好累,長久以來照顧別人、幫忙別人,積壓在心頭和肉體上的累,在這個傍晚一下子都冒了出來。

敲門聲持續著,旭日翻身下床進了浴室,打開水籠頭讓嘩啦嘩啦的水聲蓋住敲門聲,在霧氣迷漫的鏡子裡,他看到一張疲倦的臉孔,是一個連他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臉孔,他朝自己的臉猛沖冷水,又拍又打,拚命要找回原來那個自信開朗,充滿活力的旭日。

「別這麼死氣沈沈的!」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他還是不肯給自己喘息的機會,他還是不願讓人知道其實他也有軟弱悲傷的一面。

 

左安愈敲愈灰心,最後她放棄了,旭日畢竟和東昇不同,她默默的走回家,對奶奶的詢問也不回答,靜靜的低頭吃飯,左奶奶不時的探頭朝旭日家的庭院張望,奇怪的說:「燈也不開,難道不在家?」

旭日的確沒有開燈,洗過澡後他直接上了床,強迫自己很早入睡,本來以為絕不可能睡著,沒想到居然很快的進入夢鄉。

左安走到陽台,旭日家還是一片漆黑,她緊握著陽台的欄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再看到旭日會如此的不安?對自己這種強烈的願望有點害怕,她從小離男生遠遠的,不論是大男生或是小男生,她甚至希望這世界上只有女生。

現在,她甩甩頭,為什麼她居然想一個男生?為什麼?她更用力的甩頭,好像這樣就可以甩掉這個想念。

 

旭日專心的在書櫃上鑽孔,對於週圍悶熱吵雜的環境早已適應,大頭汗流浹背的靠近他身邊,小聲的問:「下班去唱歌?今天菁菁生日。」

旭日搖搖頭:「替我跟她說聲生日快樂!」

「你是怎麼搞的?」大頭有些生氣:「你不來菁菁一定會對我發脾氣!」

「那就是你的事囉,兄弟!」旭日擠擠眼睛,對於自己可以毫不考慮的拒絕,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我只想回家沖個澡,看我的電視!」

「你打算娶電視當老婆嗎?」大頭想用激將法:「待在家裡是不會認識好女孩的!」

「想想娶電視當老婆還真不錯!隨時叫它住嘴或換個話題都一指搞定!」旭日停下手上的工作:「你別浪費口水了!當心話說多了容易脫水!」

買了便當順便帶了看電視的飲料,旭日心滿意足的騎車回家,他一點都不擔心東昇的晚餐,想必跟平常一樣在左家準時的解決了。才停好車,他就發覺今天家裡有點不一樣,雖然還沒進屋,但是從半掩的門縫中傳來不止一人的說話聲,他下意識的拉拉衣服摸摸頭髮:「我回來了!」他大聲的說,好讓屋裡的人有所準備。

「回來了!」出現在旭日面前的是好幾個月沒有回家的父親,他站在旭日面前,用力的拍旭日的肩膀:「回來了!」

「爸?怎麼突然回來了?工作結束了?」旭日發現屋裡除了父親和東昇,居然左奶奶和左安都在。

「我是回來補材料的,明天材料齊了就要馬上再回去。」父親笑咪咪的看著旭日:「愈來愈結實囉!快去洗個手來吃好菜!」

看見旭日手上的便當,東昇搶著說:「今天剛好是左安20歲的生日,奶奶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爸又剛好回來,所以決定一起慶祝!人多熱鬧嘛!」

「是啊,我聽說東昇每天都去麻煩人家,」父親感激的對左奶奶說:「您把他照顧的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怎麼說謝謝!」

「快啊,別都站著!」左奶奶招呼大家:「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大家就像家人一樣,說什麼謝謝?他們倆兄弟也幫了我們很多忙!」

從廚房洗手出來的旭日,看見家裡小小的圓桌坐滿了人,桌上有豐盛的食物,頭頂有明亮溫暖的燈光,交談聲、笑聲持續著。彷彿走進了他從小夢寐以求的家一樣,不禁停住腳步。

「不知道左安過生日,還是20歲的生日!」父親說:「下次回來一定要補一份禮物!」

「不用了伯父。」這是旭日聽到左安今天說的第一句話。

一提到禮物東昇就難掩興奮,放下吃了一半的食物,急忙捧來了一個包裝漂亮的長型禮盒,還沒開口左奶奶就取笑他:「別急別急,我們這幾個人就只有你準備了禮物,誰都搶不了你的風采的!還是先吃飽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