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我思
離開電子界是那年秋天的事了。那年冬天,跟隨我四、五年之久的手錶也忽然故障了,鐘錶行的師傅宣判回天乏術。四、五年的情感棄之於垃圾桶內。
那年冬天,我的手上多了一只新手錶,最新款式的。我卻陷入無邊的苦思之中。為何會離開電子界?我實在非常懷念那只舊手錶,即使它每天都固定的慢上幾秒幾分鐘;但是我卻非常知道它的習性,我能夠準確的求得自己需要的時間,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電子是一項日新月異,發展迅速的工業。而我所擁有的那只舊手錶卻天天在慢,我想這是我離開電子界的主因吧!所以當自己成為新手錶的主人時,我確實曾沾沾自喜,刻意的讓它在友人面前亮相。當然地,每位友人都會誇讚那麼一兩句,在誇讚聲與滿足聲中,舊手錶想必正躲在垃圾堆裡偷偷哭泣吧!
有一位平日愛唱反調的友人,談到所謂事業與女人的問題時,他認為這是兩碼子事。可是,許多人總將自己事業的不順遂,遷怒於糟糠的晦運,而發生婚姻的破裂。忽然間,我心裡不由自主的悸動一下,我幾乎忘記那只舊手錶了。
而新手錶確卻一天比一天還快,我的日子超越他人了,這簡直太過荒唐。在幾個月未清理的垃圾桶中,我終於找到那只舊手錶,一家問過一家,終於時針分針會「嘀嘀搭搭」的走動了,雖然它仍是慢慢地,走得好辛苦。
我想到,在文學的路途上,自己也是走得好慢、好辛苦,卻仍然心甘情願走下去。為的是什麼?為何不丟棄?找些能夠輕輕鬆鬆,高高興興,立即滿足的事情呢!
終於,我將新手錶送給一直希望有只新手錶的甥女。看著她歡天喜地的模樣,我知道,即使那只新手錶快的荒唐,她也能夠準確的求得她所需要的時間,做她所應該做的事。
那年春天,我仍戴著那只舊手錶,進入建築界,準確的做完我該做的事。
我習慣性的伸出手,看著那只手錶,天色已晴,時針在六的位置蠕動,該是就寢的時間了。(1984.6.14台灣時報)上一篇:燈下我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