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囚─「情之祭」自序
我總告訴旁人:春天必定是屬於我的;我卻告訴自己:歹死不如好活。而叔本華認為自殺的人需要極大的勇氣。我缺乏那份勇氣,於是,我繼續裝扮狂者的姿態,以浪蕩之勢玩笑人間。人間冥冥之中的桎梏,將我緊緊的束縛。理性重於感性也罷,感性重於理性也罷,總會為心所擾。而我如此多情之人,更倍感痛楚。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非庸人,卻忍受不了寂寞的煎熬,但我喜歡寂寞;我承受不住孤獨的侵襲,但我喜歡孤獨。這種矛盾近乎歇斯底里,我卻仍過得很狂很傲很灑脫,因為我只能是我,我必須自私的保有,屬於我的自卑我的痛苦我的歹活我的懦弱,這是獨一無二的財產。
我喜歡夜的姿態,靜靜地任人蹂躪。就像我,未曾想刻意的爭執;若有爭執,那是悲憫的觀念在作祟。所以,我總在暗夜裡,欣賞夜的姿態,學學那份涵養的功夫。我不喜歡雨,雨的姿態像嘮叨的母親,像愛哭的情人,像懦弱的人。就像我。讓雨水和淚水混合,若只有雨水,那是死亡的意識在搔擾。我厭惡陽光,陽光的姿態像勝利者,擺出一副驕矜的樣子,像施福予萬物的上帝。就像我。在迫不得已的情形下,讓陽光恣意的奔馳,若能選擇,世間將會在我的掌握之下。
這是我最最獨特的思想。
而我終必會死去。只要一想到我竟會歹活而至歹死,心就緊緊地縮成一團。在一緊一鬆之間,我註定是──
繼續的沉淪。
法官說:罪無可赦,處以極刑,但不能成全你,無期徒刑吧!
我的歹死將是遙遙遙遙──
無期啦──
──198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