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兄弟的祈禱文
時間的腳步,一天天的向前走去,亳無眷戀,卻也未留下半點痕跡。然而,我彷彿可以感受到,時間已經快速得老朽,老得無法激起半點鬪志,這絶非是消極的態度,而是一種透徹的證悟。總覺得,人生只不過是這麼回事,確實不必和庸俗世人茫然的爭名奪利。有何好爭呢?到頭來仍是一場空,幾坏黃土罷了!這份感覺來得非常突然,並且非常強烈,時時刻刻糾纏我脆弱的心靈,激起的不是頽廢的坐以待斃,而是無所求的將全副精神投注於心靈的滿足。
入世日久,心靈世界益加紊亂,始終無法理出一片澄明,這絶非是我所希望的生活。打從初離校門,實習開始,眼見一群人勾心闘角,各逞心機,我就立志追求平和的日子,因此,毅然背離所學,選擇幕僚工作,不與人爭,不與天闘,固守本位的工作著,我只祈禱自己能夠創作文學生涯的無數個高峯。
於是,我結婚了。我為自己選擇的婚姻是無可後悔的。只是,當初冀望,穩定的家能夠讓自己亳無顧慮的在文學陣地上衝鋒陷陣,而今呢?每一個階段都有每一個階段的紛爭。舊的紛爭結束,帶來了新的紛爭。不停地循環,不停地擾攘。即使如此,婚姻生活仍賜與深沉的雀躍──我的血脈得以延續。在我的孩子和我見面的那一刻,歷史將為明證,我將自己的所有全部給他。
我鍾愛的兒子讓我開始非常害怕面對死亡。當我的身體狀況一天較一天的敗壞時,一股斷腸的傷感湧自心頭,能否盡完自己該盡的義務,我亳無把握,雖然自己怎能甘心無法目睹孩子的成長,但是,奈何由不得人啊!
溫馨的家,撫育健康的下一代。我朝此方向努力著,希望孩子能跑得比我還快,追求他自己想過的生活方式,畢竟,每一個生存的個體,都有其獨立的人格,決定自己的一切。也因此,我和我鍾愛的兒子在實質上是父子,而在精神上卻有若兄弟。兄弟間没有命令、威嚴等等流於形式的教條存在,只有關愛、扶持等等發諸內心的殷盼,讓對方各方面的發展都能健全與均衡。
人世間的各種形式原本就極為無常,没有永久的軌跡可循,世人又何必食古不化,拘泥形式呢?只要有愛,只要能夠長期擁有澄明的世界,人生又有何憾!澄明,是我為鍾愛的兒子,一個兄弟最後的祈禱文。
生生世世的澄明;我鍾愛的兒子,誠摯的兄弟!〈1987.3‧1987.7.23台灣時報〉
2011.8 註:我兩個鍾愛的兒子,都在未讓我們操心下成長,小涵成大研究所畢業,退伍後考上高考、小暘考上
台大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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