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0-20 20:59:51蘋果樹下的橘子

說流》城市霓虹燈(上)

城市霓虹燈(上)》

M看了手錶,一只白震動機械式環表,這她男友送的,前男友,再轉行當郵差送信之前,還有點祖上的積蓄,分手前的甜蜜前,帶著她到復興路一帶逛到的小攤水貨。她極愛這,分手後,沒啥可以當紀念的,其他的書籍CD都歸還了,就這只錶,說甚麼都不能還。她想留著以後當寶。

ALEX(*以下簡稱A)用力的啜了一口尼古丁,等著昨天電話聯絡工作的對方會面,時間走過分針過了三十分,對方還沒來。自然有些沒耐性,工商業社會怎能忍受遲到成這樣的大小姐,他更好奇,對方來歷除了大學畢業外,沒別的特長跟條件,怎敢這樣對初次見面的人這樣晃晃?

人說好奇心殺死一隻貓,他秉著人間樂事多的精神,對今天這檔事特別輕鬆看待,要平常人早就甩杯走人、發洩了一地的火冒三丈,回頭再發兩三篇mail滋擾一下才會滿足。A很怪,他偏就是不動氣,想會會這個女的,似乎從沒擔心過紡織機底下無完卵,當時宙斯就是這樣逞罰好玩的殘虐的兒子,說貶就貶。幸好他跟公司請了一下午的假,放著自己出公差的心,反正平常也過於封閉吧!不然誰會願意自動站在紡織機旁?

「反正下午沒事,看看來頭如何也好,等對方上梁山看有幾兩重。」A手中便翻著過期雜誌,上頭還有張仲謀的對政府兩岸建言的身影。這老子來頭不小,厲害得很,能帶領全台引航協商,發言份量與郭台銘互不遜色。

台灣這些年很怪,荒腔走板貧民餓死街頭的社會事故一堆,上頭的卻總發跡象是從來沒不景氣過,也不知究竟經濟走到了哪,像深水探測器一樣高深莫測,探了老半天也不見回應,怕是沉到了海底被魚吞了。

政治亂了一蹋糊塗,連教育、工商業界也跟著遭殃。似乎全糟糕的事情,都發生在近幾年,沒人躲得過逃得了。

M,她在公車站開始著急了,想著都這時候了手機偏沒電,給足了對方面子保不住理子,好不容易說服對方會面,居然頭次碰面就擺了對方一道,這回案子恐怕管不住,對方肯定跟前一位雇主開砲了。內心著急,也不管公車來了沒,她隨手招了招,一台計程車不識趣的停下,她臉一掛,司機見狀不對,搖下車窗搭了訕,竟把她當成了妓女,問她一晚多少錢。想來這位司機餓了好幾天,不景氣,誰都心有怨言,沒人好過。

她頂著灰頭土臉,還是拼命看著公車來了沒。手中的機車早已變賣,在台北不需要機車代步,環搭公共運輸工具,是最實利的。

「對方恐怕離座了,回去又得收罵人的mail,我怎這麼倒楣?」嘴篤著,大小姐的脾氣被家人慣壞的,在著急的時刻又冒出來了。也就只有這種時候,她才能稍稍卸下平常的面具,任性的做做自己。同事哪裡知道她個性這樣?平常文靜不太愛說啥的,乖寶寶一枚,要她在牆角她也開心的那種。上回同邀唱卡拉OK時,她性子憋得很,連麥克風怎樣拿都還不知哪!被同事笑話過後,才慢慢想起自己慢吞吞過活的人生,整天照著條理走,險些失去活力。

才剛聚過餐的小學同學就曾笑著說:「我們這年紀的女生要好好愛惜自己,不要只顧著溫飽工作,一定要想辦法讓自己過得快樂些,家人跟老公才會跟著過得好,人生才會完整」。〝完整〞這種東西,M沒奢望過,手裡頭的工作數不清的案子,沒時間想這檔事。人生對她來說,能做自己的事情才是真的完整。就因為這樣,她曾被說過:「太自大、自尊心過高了」,她被這樣說倒也是甘之如飴,也或許聽習慣了,龜殼保留得太雄厚,一時很難真正面對無法真心打開的自己。她像是隨波逐流的小尖兵,也就只是順隨而轉,跟大多數一樣並不特別。
終於車來了,這班燈箱顯示「上車投幣」,她將方才準備好的十五元硬幣丟到鐵箱中後,司機對她點了點頭,她便安心找了適當的窗口位子。窗口位置,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有時會為了窗口位置,而刻意站著抵達目的地,車在怎樣搖晃她也甘願,就只是為了車窗外往來的人群。
 
她喜歡觀察人群,每當這時候忙完瑣事,看看人潮總能察覺人類可愛之處。有的跟著家人一同出遊,和樂的景象總讓家遠在他鄉無法聚會的她,羨慕再三。或男女約會時,彼此互相靦腆與親密的畫面,她悄悄的看著,覺人在這時候的神情,總顯得比其他時刻動人許多。不過這是她的私密感觸,鮮少有人能夠分享。也成了她的在生活枯燥無味之餘的娛樂,像是你到了日本東京一帶的街角,悄悄的觀察著忙碌的都市人,在水泥叢林裡過著各自不同人生的景象,你會有感動與感慨,但你不在那裏頭,像隔著一面玻璃窗般的在欣賞著,有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安全感與疏離。
 
「生命總會持續的走下去,也許時間,比我們當中任何時代背景有過的英雄,都還要來得勇敢。」她偷偷的拿起筆記,在經過的十字路口,看到一處車禍,倒在地上的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小伙子,人群圍繞著他正尋思處理的辦法,救護車還沒抵達,但旁邊有一年輕的女性好像十分緊張手一直摀著嘴受到打擊。M心想著救護車總會到,人群交錯的時候總有些生命的意義在告訴我們,如何堅強。她有做筆記的小習慣,不知怎的哲學思索的那個腦子就跳出來思考。 
 
就因為這份天真跟簡單,面對一些複雜的事情時,M總能替無常想出一些合理的解釋,屬性較靠近信仰的那部份。她相信有神在看管,她常禱告,但不虔誠禮拜教堂,算是偷跑的羔羊遊蕩在街上,常被她的姊妹同學叨叨絮絮的唸著。反正日子也就這樣的過,走一步算著一步。
 
如果換了角度來看,你會知道,M是為臉上寫滿標準都市寂寞的女孩,跟大多數待在辦公室前的OL相同。 不大不小的幻想世界,有點像《艾蜜莉的異想世界》那位女主角,懷著《穿著Prada的惡魔》的夢想在都市中存活。
 
思緒飛快的走過,公車抵達N咖啡前頭,也就是M跟A相約的那個咖啡館。下了車,秋天的風吹拂了,險些把M的筆記本給吹落。在店門口打點了一下收拾手上的筆記,她走進店裡,準備碰碰運氣。
 
「藍色西裝外套,花領帶...」口中喃喃自語想降低頭次碰面遲到半小時的焦慮,「等會兒我看隨便編個藉口好了,說路上被碰到車禍...」M正盤算著如果對方太刁,卻又耐心等到她來時的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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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為了不打破那片沉靜,將心裡頭的觀感暫先吞下不發言,等著M這位剛熟識遲到了半小時以上的女人,把話說完。

他想破了魔咒,不信這邪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