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載澳門日報

水月


4月5日下午，澳門傳媒工作者協會和陳煒恆生前的好友，為《陳煒恆文存》的頭五部舉行了首發儀式。陳煒恆筆名陳渡、陳截，是本澳敢怒敢言的作家和新聞工作者。

我與陳渡只有兩面之緣。其中一次開車送他回家，那時我們都住氹仔。與他談不上是朋友，直至他患病到離世，我也沒探望過他。陳渡的病況，是從嫦姑娘口中得悉的。嫦姑娘是山頂醫院腫瘤科的護士，也是我同事的姐姐，重情又樂於助人。04年我弟弟患腦癌，在香港的伊利沙伯醫院、法國醫院和瑪麗醫院轉了一圈之後，弟弟放棄了可能維持他有限生存能力的手術，回到澳門，住進鏡湖醫院。其實港澳兩地的敎授級醫生，都判定了弟弟最多只能活三個月，但作為姐姐，還是不想停下為他安排治療。就是這時候認識了嫦姑娘。

因為沒看望陳渡，始終無法釋然。那段日子，我其實在逃避，覺得自己承受不了面對死亡，無法給病人安慰和鼓勵。見了陳渡，我會無言，因為我懷着的是對病者負面的消息，對疾病和治療的心態，也絕對是負面的。親身經歷母親和弟弟病逝醫院，生命走到終段，其實已不再是一個活人過的日子。我對垂死病人應該把最後的日子繫在痛苦的治療中；還是應該放棄治療，隨意地把生命燃盡，直至油盡燈枯，有了極端的看法。這是我心中的鬱結，是我雖認識陳渡，卻沒有在他需要關懷的時候出一分力的原因，或藉口，即使那只是我的一廂情願。

那天穆欣欣傳來《文存》出版的消息，便一個人去了。為的是懷念陳渡，還是哀悼自己的薄情，我不曉得。見到嫦姑娘，她如常熱心開朗，更使我覺得慚愧。

陳煒恆的《病中記》，依然嬉笑怒駡，直言不諱。寫到自己的病情，像在訴說着別人的故事，平靜而清晰。讀着讀着，內心的感受難以言喩。他的書値得買，値得細讀。其中的《澳門紙馬》、《澳門叢稿》、《蓮峰廟史乘》等，更是不可多得的學術史籍。

笑看病魔，直面死亡，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份從容豁達的。陳煒恆，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