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駱賓王的《在獄詠蟬》與李商隱的《蟬》
唐代是以詩為主的時代,在當時詩壇上,對於詠蟬相關詩作有所謂「三絕」存在,乃是駱賓王的《在獄詠蟬》、虞世南的《蟬》以及李商隱的《蟬》,三首詠蟬詩各有其特色,各自有其地位與意義。
壹、 時代背景
駱賓王,初唐四傑之一,當時寫下此詩作是在唐高宗儀鳳三年(西元678年),
當時駱賓王擔任侍御史,因為屢次上書議論政事,直言要武曌將后位歸還李氏,
因而觸忤武后武曌,遭受誣陷,以貪贓罪名下獄,當時駱賓王身處囹圄之中,
如詩中所言,聞蟬聲而驚心,而後寫下《在獄詠蟬》,抒發其遭受誣陷的無辜之情與身陷牢獄的無奈之感。
李商隱,晚唐詩人,在李商隱早年時,曾為牛黨的令狐楚所賞識薦舉,
後登進士第娶王茂元之女為妻,王茂先是當時李黨人士,因當時牛李黨爭相當激烈,令狐楚與王茂元是勁敵,李商隱在其間無以自處,只好到各地節度史的幕府中當書記,終生困頓不得志,而《蟬》一詩正是在這樣的身世處境下所作,抒發其仕途潦倒不得志之情與心繫國事的正義之感。
從上述的時代背景可見駱賓王與李商隱寫下詩作的情景,
雖分別處於初唐與晚唐,但兩者遭遇的事件卻有其類似之處,
同是在仕途上遭遇的困頓,但一者遭受牢獄之災,一者則受兩黨傾軋之苦,
但不變的是,兩人皆對唐朝國事有著正義之心,所為皆是為了唐朝之國運,
無奈兩人面對政權或黨爭的迫害,總是有著濃烈的抑鬱情感。
貳、 詩風與聲情
欲論詩風,得從明朝胡震亨所著的《唐音癸籤》中看起,
《唐音癸籤》中敘述初唐詩風:「初唐體質濃厚,格調整齊,時有近拙近板處。」
當時初唐絕句創作正興起,而又承接之前濃麗的文風而來,在格調部份也相當整齊,從《在獄詠蟬》一詩可略見一二,全詩有其一定的順序敘述,頗有「近拙近板處」之感,也還在「擴大題材,表達神韻」之期,即尚在擺脫六朝之窠臼,擴大題材,注入精神。
而晚唐時期,詩風主要為「詞藻華美,漸趨主意」, 其中漸趨主意即承中唐之變而來,從李商隱《蟬》一詩可見其主意之感,受到唯美之風影響,注重字句之雕琢,華美之章隨處可見,而情感流瀉,在全詩可見,十足吐露詩人心中苦悶。
再看兩詩之聲情,駱賓王《在獄詠蟬》是侵韻,表露沉靜之感,如詩所言,
詩人身在牢獄,但詩句中沉靜表露其鬱鬱之情,故全詩唸來並無激動之感,
卻有隱隱悲痛之情,而李商隱《蟬》是庚韻,表達振厲之情,十足指控當朝之誤,
激亢的苦痛全詩可見,觀詩人之背景,可見為何會有如此振厲之情於其中。
参、篇章結構
依照古人寫作上的篇章結構所言,「鳳頭、豬肚、豹尾」可以作為分析兩詩結構之原則,
駱賓王的《在獄詠蟬》:
西陸蟬聲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鬢影,來對白頭吟。
露重飛難進,風多響易沉。無人信高潔,誰為表予心。
首聯因蟬而起,立即點明主題,再使用「南冠楚囚」的典故說明自己身處牢獄的情況,
立即就讓讀者明嘹作者欲說之事,也與詩名緊緊相扣,「在獄」以及「蟬」二事,
實符鳳頭之原則,吸引住讀者目光,而後頷聯、腹聯則屬豬肚位置,
鋪陳因蟬而興起的悲苦之緣由,並以蟬遭遇的情景來比況自己的處境,
看見蟬因露水重而使翅膀溼以致於難以前進,而風聲之大使得其聲響也難以被聽見,
正如駱賓王當時的處境一般,遭受誣陷,難以申冤之感,此兩聯豐足了全詩內容,
亦符豬肚之原則,在尾聯收尾部份,駱賓王拋出一個似問非問的句子,
以誰為表予心作結,有股有誰能懂我忠良之情,也有激問的用意,
現今確無了解我忠良之徒了,收尾之部分,相符於豹尾之原則,收縮有力,回味無窮。
再觀李商隱的《蟬》:
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
薄宦梗猶泛,故園蕪已平。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
首聯因蟬而起,敘述蟬餐風飲露,難得一飽,而其悲切哀鳴聲也是枉然,
起頭即點明主題,亦吐露自己悲憤之情,鳳頭原則之運用,其重意與美麗的起頭,
立即吸引住讀者目光,而後頷聯、腹聯,鋪排與敘述蟬與己身相關情事,
說了蟬雖然悲鳴不已,但是樹依舊青綠無情,再對應己身,引用《戰國策》土偶桃梗之典故,
說明自己的官職卑微,仍像桃梗四處漂泊之處境,在尾聯部分,藉著與蟬感謝之說,
表明自身仍要繼續保持清白,操守高潔,漂亮將全詩作結,實有豹尾簡潔有力之感。
虞世南詠蟬詩一
唐朝時有三首詠蟬詩甚是有名,其一是唐太宗時的秘書監虞世南所寫的:
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借秋風。
虞世南為人沉靜寡欲,議論持正,極為唐太宗所倚重,和那班為帝王所豢養而專事諂媚的幫閑倖臣,迥然有所不同。此詩以蟬飲清露,喻己之廉潔;以蟬鳴疏桐,喻己之清高;接著表明「聲遠」由於「居高」,但己之「居高」並非依憑秋風之力(「秋風」隱喻帝王權勢),表現了一種孤傲獨立、不趨炎附勢的氣節。
詠蟬三絕,在唐代詩壇上有一定地位,一部分詩人藉蟬表露己身之抱負,
吐露悲憤之感,也表現出詠物詩在詩壇上的重要性,若僅單單說明自己之情意,
此詩將失其味,故藉著詠嘆某物,進而表露自身實屬更上一層之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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