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時候的每天早上，都是自己起床的？
還是經由媽媽三催四請、外加掀被、打屁股才起床的？

我小時候，從沒有過自己起來的記錄，
叫我起床的一直都是由我父親來扮演。
小學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
每天早上第一句話總是：「阿爸！我麥擱睏啦！」

然後我父親就會溫柔的：
「不可以啦，要來不及了，要聽話，快起來！」

我才不想當聽話的小孩，我還是想睡啦！

我家就住左營中山堂附近，自軍區解除宵禁並對外開放後，
父親總是在清晨五點不到就起來，然後燒煤碳爐煮飯，
接著開始催我起床，因為他也趕著要去四海一家運動，
我若沒起床，他就出不了門。

您們或許會問：那其他的兄弟姊妹都不用起床讀書嗎？

是啊！在那四、五十年代裡，我們村裡通常一戶人家，
只有一個小孩可以繼續讀書，
其餘小孩都只讀到小學畢業就到加工區上班、或當學徒學技藝去了。
我就是我們家的代表作，專門負責讀書的那一位！

以前父親在後院養了好多土雞、鴨、鵝等家禽，
所以家裡雖窮，卻總是有吃不完的蛋。

不知父親是從那兒聽來常吃蛋會頭好壯壯，
只見他每天一早起來，趁我還在天人交戰起不了床的當際，
他已經用小碗公打好一個雞蛋，
然後把熱騰騰剛起鍋的白飯，覆蓋在蛋汁上面，
再加上豬油、醬油拌一拌，
就完成了他所謂的營養早餐「雞蛋飯」。

這碗雞蛋飯當然是父親特地為我準備的，
一家七口就我一人獨享。

雞蛋飯香是很香啦，但我連吃初中三年後，
就開始痛恨起我家後院的那群母雞了。
總以為若母雞不下蛋，那我家就會買不起雞蛋，
然後我就不用吃一成不變的雞蛋飯了。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只因為小學畢業保送到市立女中，讓我有吃不完的雞蛋飯，
而女中畢業，順利考進高雄女中，
又開始另一段再三年吃雞蛋飯的惡夢。

真的，每天看父親煮得高興，
然後瞧他看我把它吃光的滿足樣，
我怎能拂逆他的意，只要父親煮，
我都會應著頭皮，免為其難的把它吃光，
然後跟父親說：「阿爸，我吃飽了，那我去等公車囉！」
不用看時鐘，初、高中的六年裡，
我每天早上五點五十分便會被送出門等公車。
因為父親說，早晨空氣好、頭腦清醒，讀書效率高，
還有早點出門排隊等車，搭上第一班車才不用趕，
萬一車子中途壞掉，也不至於上學遲到。

幸好公車的起站左營北站，與左營三分局相鄰，
父親陪我在天色還朦朦亮的公車總站等了一星期車後，
看公車的司機伯伯、三分局的警察叔叔很照顧我，
他才放下心，不再陪我排車隊。

我每天總是踏著一成不變的步伐，
早上五點起床，漱洗，吃雞蛋飯，
然後五點五十分開始，在公車站等車兼早自習，
搭上第一班公車，在車上繼續背我的英文、國文，
到學校約七點十分，因為被分到資優班，
所以理所當然的繼續讀我的書。

就這樣，每天早上比別人多讀了近兩小時的書，
成績果然不同凡響，不是資優的我，
也有資優生的成績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