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隨筆／「海龜潮」登陸英國？

在英國這麼多年，接觸過的人當中有過兩起海龜潮。一是改革開放初期出來的50、60後，人屆中年，有了落葉歸根的情結，20世紀末回國創業去了；再就是80後、90後，經濟不景氣，畢業如失業，回國去能和「土鼈」拼一場更好，最不濟還可以啃老。

出國夢並不是中國人的專利，逃脫英倫小島的陰冷潮濕、如日中天的物價房價，躺在陽光燦爛的地中海邊、像「外國人」一樣更加輕鬆地生活也是英國人的一個典型追求。

有夢，就會有噩夢。官方統計數位顯示，越來越多在國外生活的英國人因為前途難以預測、囊中越發羞澀，卷起鋪蓋打道回府了。

海龜潮，難道也被吹到英國了？

那邊的月亮也不圓

「國家統計辦公室」2月25日公佈的數位顯示，2009年，總計有87,000名英國公民從外國返回家鄉，與上一個年度相比，增加了13%。同一個時期內，出國的英國人總數下降到146,000人，同比跌幅12%。

前不久，媒體報導過這樣一則故事。兩年前，科林•肯普攜帶全家五口離開格拉斯哥，到紐西蘭去尋找新機會，經驗豐富的鋁焊工科林和太太很快找到了工作，孩子也上學了，一家人滿心歡喜就等著兩年後申請定居了。

但是去年三月，科林被解雇了，雖然他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但是移民官告訴雇主，你辦不下來工作許可。經濟衰退，紐西蘭也沒躲過，國內的土鼈失業率上升，大批海龜回來吃救濟，在這種情況下，「科林一族」怨恨紐西蘭把有限的就業機會留給本國人，哭聲仿佛落入了聾子的耳朵。科林一家續簽了一陣子旅遊簽證，到期後只能走人，由於積蓄花得差不多了，被迫從蘇格蘭的親戚那裡借錢買返程機票。

同在歐盟的西班牙，陽光、沙灘、香格利亞(Sangria西班牙流行的雞尾酒)吸引了大批英國人來定居，但是現在，再美妙的雞尾酒也消磨不了經濟衰退帶來的痛楚了。

西班牙失業率飆升，超過歐盟平均值的一倍以上；房地產泡沫破裂了，曾經給大批英國人提供了就業機會的建築業停工了；再加上英鎊的貶值，對歐元匯率大幅度下跌，使得很多人的積蓄一下子瘦身了三分之一。曾經是房產代理的珍妮，全家在西班牙生活了六年，去年年底打道回府，她說「陽光確實美好，但不能用來付帳單。」

搬家公司一邊倒

年底年初，英國外匯公司Moneycorp調查發現，移居西班牙的英國人當中，七成以上都在「考慮回國」，其中37%已經開始「研究回國的可行性」，另外還有相似比例的人表示，不久的將來，將「被迫考慮走人」。

在德國、義大利和法國的英國人，分別也都有三成以上說，考慮永久搬回英國。出國的人可能都會在某個階段考慮過回國，最後到底有多少英國人海歸，現在還不好說。

海龜開始多起來，飼料公司就發財了。《獨立報》不久前在一篇報導中說，長途搬家公司——至少是往回搬的那部分——生意越做越紅火。

報導援引肯特郡一家專營歐洲業務的運輸公司負責人的話說，從去年1月開始，往英國這邊搬的生意增加了將近50%。這位老兄還說，由於前往國外執行任務的車太少，有些小搬家公司接了生意後才發現，可以往回派的卡車不夠用！

老本吃不起了

什麼原因推動了這一波英國海龜呢？Moneycorp調查發現，丟工作是在歐洲的英國移民最大的擔心；其次是在海外房產價格的暴跌；然後就是英鎊的貶值。

英國公共政策研究所移民部的主任蒂姆•芬茨(Tim Finch)最近說，這批海龜有一個特點，其中很多都是「小海龜」，也就是在杜拜的金融危機或是西班牙的經濟衰退中丟了工作的年輕人。

芬茨還說，英鎊不斷貶值，再加上英國國內存款利率太低，也使得那些靠吃老本在國外「度長假」，或是原本希望在國外養老的退休老人錢囊越來越羞澀，只好去當「老海龜」。

為在西班牙居住的英國人專門開設的諮詢、社交網站expatinspain.co.uk上，一位過來人把海歸的原因總結為以下三點。

一是想家。這一點，相信在國外的朋友都有同感。出國一剛開始既新奇、又激動，還忙忙叨叨地開帳戶、買房子、找工作，一切都搞定了才發現朋友來訪很難，回國探親很貴，有些人還開始懷念英國的生活方式。西班牙的夏天陽光是燦爛，但酷暑也能逼得人不敢出門，這種氣候度假還行，天天上班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第二是健康原因。住在西班牙的一百來萬英國人很多都是退休老人，去醫院、做手術，在外國住養老院相比在英國都更加困難；如果老兩口中一個人先去世了，剩下的一個怎麼辦？

第三，就是錢。西班牙和英國一樣，也享受了連續多年的經濟增長，突如其來的金融風暴、經濟衰退，使許多人遭遇到了出國時根本沒有預測到的打擊。

在國外生活的不穩定因素太多了，國內的福利制度就顯得很有魅力了。

逆向文化衝擊

出國逐夢早已有之，海龜登陸也不是第一波。有數位顯示，二戰後「10英鎊移民澳洲」的英國人中，最終四分之一返回了英國，英國海龜距離成為一種和在中國一樣的社會現象，恐怕還有很長的距離。

除了必須忍受逆向文化衝擊之外，業界人士說，現在這批海龜中，一部分還面臨著一個特別的困難——被房市套住了。房價不停地跌，房子上市幾個月無人問津，賠錢甩賣，回國少了本錢怎麼辦？

「擱淺」他鄉、欲罷不能，做不成海龜，只好接著作縮頭龜了。當年懷著外國夢出去，現在要揣著故土夢回來，哪里，才是圓夢的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