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5-11 20:55:16遊俠

一位父親拿味素紙盒揀著屍屑

當時『遊俠』還是小學生。在夜色黑幕剛落下不久,遊俠在家後方不遠處的鐵道,親眼目睹一位應該是父親的中年男子。左手拿著紅色的味素紙盒,特別醒目,右手拿著免洗筷子,低著頭彎著130度的腰身,在鐵軌枕木上緩緩的、吃力的尋找著,幾乎成絲狀的屍屑。遊俠不懂得害怕,在約2公尺的近距離,沒有聽見這位父親的哭泣聲。

三線的鐵道,昏暗的黑夜裏,只有這一位父親和遊俠在現場。肇事的火車在遊俠來之前就已經開走了,或者這列火車在車禍發生時,根本停不下來。火車走了,命也走了。這位父親正在揀拾、在拼湊著他的親人的原貌和身形。

白天,就在車禍現場附近的台泥專用鐵道上。和遊俠年齡相仿的幾個小孩,正推著一台有四個和火車鋼輪一樣大小的木板台車,在鐵軌上奔馳著。台車不遠處的前方,一個小孩把手肘般粗細的樹幹橫放在鐵軌上。台車車輪快速轉動前進,一撞到樹幹如緊急煞車,瞬間台車上的小孩就飛了起來。這是他們,在當時算是昂貴、豪華又刺激的遊戲。

在鐵路電氣化之前,這裡幾乎連續發生了三到四次死亡車禍。亡者
在尋找替死鬼,換取投胎轉世的傳言開始在附近流傳。那還是物質缺乏的年代、但求溫飽,人權受壓抑的歲月。單純的人們私下口耳相傳鄰里間發生的事。

遊俠無法體會這位父親遭受身心重創的心情,現在回想起來,會責怪他為什麼在當時沒有放聲大哭一場,在那個壓抑的年代。

2002年,在堤防道路、在台中縣豐原市通往后里的跨溪大橋頭邊,遊俠看見車禍死者的家屬樹立的尋找車禍目擊者的自力救濟廣告牌。在經年累月的日曬雨淋下,字跡黯淡糢糊,木板還是堅固牢靠的緊緊抓住橋樑欄柱。相信死者家屬把緝兇的決心和悲憤的力量都施加在這裡了。也或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承受沒有期限的身心煎熬,爭取他們的公理正義。

媽媽把姐姐領養的嬰兒抱近遊俠的胸前,示意遊俠抱抱。喚醒『父性』?該是女人的的『母性』自然、也容易被誘發吧?!領養的嬰兒是一位國中女生未婚生子的寶貝?

不知不覺中,嬰兒已經6歲多了,是個刁鑽調皮的電視女孩。

不知不覺中,不知道過了多久,遊俠偶而會看見在馬路旁搭起了臨時的靈堂,進行著告別式。又過了幾天同事要遊俠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看她兩個多月大的嬰兒。

那裡不死人?那裡沒小生命出生?佛陀要痛失親人的母親挨家挨戶去詢問有那一戶人家家裏沒有親人過逝,減輕一些傷心。

一位C姓朋友私下刻薄的說著另一位Y性朋友,說Y君平時忌諱參與親友的喪禮,這次無法逃避了。玩水溺斃,先泡水,接著火化遺體,水深火熱。亡者是Y君的弟弟。C君說事實,卻很傷人。像Y君痛失親人一樣殘酷而無法逃避。

電視上播著空難死者家屬抗議台灣人命不如日本人命的價值。真的是很悲哀,親人消失了,必須以爭取最高的賠償金額來平復悲傷,或是懲罰肇禍的航空公司。省思生命的價值,在大病一場,在痛失親人之後。在發生不幸之前我們曾經為台灣人的生命價值努力過了嗎?或是專注銀行的存款數目這個月增加到了多少?超速開快車的行為能算是尊重生命嗎?該繼續犧牲多少人命,我們才會開始珍視別人的生命?

在還不理想還需要努力的民主時代,能暢所欲言,生命價值開始增值的時候。遊俠慶幸自己生在台灣、長在台灣.....還在呼吸、還能思考、還能寫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