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小學生的性教育

　　作者：楊悅

　　女兒在一天天長大，隨著她的成長，我也在一天天地見識和吸收新鮮的東西，不管是鋼琴課上老師傳授的樂理知識，還是從孩子書本上了解到的科普知識，享受與她一同進步的樂趣。

　　德國小學從四年級下學期開始，對孩子們進行早期的性教育。就在上週五，女兒帶回來一封老師的信，通知家長，從下週四開始，將對孩子們進行以“愛情、友誼、青春期和生育”為主題的早期性教育。老師隨信附上了德國健康啟蒙聯邦中心統一編寫的三本啟蒙小讀物，和該機構給所有家長和教育工作者的一封公開信，簡短扼要地講解了這三本小冊子的用途和意義。

　　這三本小冊子各司其職：一本是以兩個女孩和一個男孩為主角，以講故事的方式，來闡述生命的起源和產生；一本是科普小常識，講解胚胎的形成，和它在母體裡9個月的變化過程；第三本是小詞典，解釋與性器官、戀愛、避孕、性生活有關的常用詞，比如性激素、月經、乳房、精子、陰液、感情、溫柔等等。

　　在德國人看來，及時地對即將進入青春期的孩子進行性啟蒙教育，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從哪裡來的，生命是如何誕生的，人類是如何傳宗接代的，人與人之間是如何相愛的，失戀和分手又是怎麼回事兒，是孩子認識自己、了解社會和進入社會，不可或缺的一課。

　　在我們每一天的日常生活中，孩子們不可避免地接觸到有關性的畫面和內容，比如在大街上、書店里或者電視屏幕上的廣告；日益普及的互聯網和智能手機裡，以及父母觀看的電影和閱讀的報刊雜誌上，都不可避免地出現一些與性有關的鏡頭或畫面。與其讓孩子們在似懂非懂時感覺無所適從、惶惶不安，不如未雨綢繆、循循善誘，在他們即將進入青春期的年紀，(德國人一般認為女孩子在8至12歲之間進入青春期)，利用專家編寫的淺顯易懂的教材，由學校老師主導，家長配合，對孩子們進行性啟蒙教育。

　　我們成年人都會有這種體會，對於自己了解的事物，不會害怕和擔憂，而不明白的事情，往往會引發不必要的提心吊膽和不知所措。培根有句名言：知識就是力量，一個到了青春期的孩子，他懂得越多，越能愛護和保護自己，並且懂得尊重生命和理解他人。

　　舉幾個例子女兒所在的學校青春期教育的例子，在其中的一本名為“身體百科知識”的小冊子上，都是對跟身體、性、生殖、愛、情感有關的詞彙的解釋，淺顯易懂，並且具體實用，比如講到私處衛生，是指清洗陰道或者陰莖，肥皂或者別的清洗劑都是多餘，否則會因為過度刺激私處而引發不適，僅用溫水清洗就足夠。每天的清洗至關重要，否則可能會產生瘙癢。並且講到女孩子的初夜，既可能無痛也可能無血。講到處女膜，解釋說它位於女人陰道入口處2厘米的地方，在有的宗教和社會裡舉足輕重，不到新婚之夜神聖不可侵犯，否則在身體裡沒有任何功能和意義。小冊子裡介紹了各種不同的避孕方式和避孕工具，有的因為安全性不夠高而不被推薦使用。

　　冊子裡談到什麼叫女同性戀，就是女人愛女人，她們在身體上互相吸引，這在有些人眼裡不正常，但這其實是一種正常的現象。在談到男同性戀時指出，這個詞也被用來當做罵人的話，可見同性戀在德國也曾經受到歧視。冊子上還圖文並茂地介紹了唯一一種男人使用的避孕工具，那就是避孕套，圖上是男人勃起的陰莖，上面套著避孕套，這種避孕方式不僅安全性高，而且能預防艾滋病和各種性病。

　　說實話，冊子裡這些內容我都不吃驚，畢竟時代不一樣了，我們那個年代的人，來月經之前都不知道月經為何物，看見便器裡母親的經血怕得要死，以為她得了重病又不敢開口問。但德國人的前衛還是大大超出了我的想像。相愛、接吻、撫摸能帶來愉悅這些解說都不算什麼，但當看見介紹性趣、調情、挑逗、前戲、高潮、自慰等等有關男歡女愛的詞條時，我還是被德國人鎮住了。難道他們連這些成年人的歡愉，都要從娃娃抓起嗎？

　　璐璐的老師在信裡說，將請一位女同學的媽媽和一位男同學的哥哥來當輔導老師，分別與女孩子和男孩子進行分組討論，回答同學們的提問。老師特別說了，每個孩子可以把自己的問題寫在紙條上提問，用匿名的方式，保證尊重孩子的隱私。信裡要求每位家長事先讀這三份小冊子，以便與孩子溝通和交流，如果哪位家長為此覺得頭疼或者頭大，可以私下向老師討教。

　　這位同學的媽媽是本地一家醫院的助產士，恰巧也是我當時的“產前班”的指導老師，名叫莎拉。當時她自己也是個大肚婆，德國產假是從臨產前6周到生產後8週。我們這個小城真夠小的，她的女兒比我女兒小三個月，後來在同一家幼兒園，現在同一所小學，她們目前是要好的朋友，是不是因為她們在母腹裡就已經認識了的緣故呢，我和莎拉玩笑說。

　　那個男孩子的哥哥是我們城市最古老的文理科中學的學生，他選修過中文，希望有天去中國做交換學生。他曾經請我幫他修改過簡單的中文作文，以應付畢業考試。這個男孩子金發碧眼，高大帥氣，非常有禮貌，惹人喜愛，他以後的志向是當老師。

　　老師信裡說，莎拉還將帶一個胎盤到學校來，願意看的孩子可以看看。我自己從小就怕看血之類的這些東西，但我想我不能用自己的某些觀念去影響孩子，應該由她自己選擇，就好像她在參加別的孩子的生日聚會時，在動物園裡摸過蛇，在隨班級參觀教堂的墓地時摸過死人骨頭一樣，她津津樂道，我聽著都覺得害怕，幸虧我都不在場，別說摸了，看看都會讓我起雞皮疙瘩、毛骨悚然。果不其然，女兒自己選擇了觀看，問她什麼感覺，她很酷地說“就那樣。”

　　孩子們還將在課堂上一起觀看有關“性教育”的DVD，每個孩子可以自由選擇編纂一本小詞典，來解釋下列這些詞彙，比如“戀愛、溫柔、愛情、性愛”等等。老師還將給同學們展示什麼是衛生巾、衛生棉和避孕套，特別註明僅僅是讓孩子們觀看實物，而不講解如何使用。

　　第二本小冊子是講述胚胎在母體裡九個月的發展過程，首先講如何受孕的，直白地告訴孩子，生命的起源是因為一男一女的相愛，他們因為相愛而睡在一起、然後做愛、男人將精液射在女人的陰道裡，從而產生了一個小生命，而他的性別在受精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確定了。接著，小冊子圖文並茂地講述了一個生命的演變與誕生，上面既有逗趣的漫畫，也有清晰的照片，和淺顯易懂的科學常識。它告訴孩子們，當胎兒成熟之後，母親會產生陣痛，這種疼痛非常劇烈和磨人，但卻有助於自然的分娩，爸爸一般會在產房裡陪伴媽媽生產，並且鼓勵和幫助媽媽，大多數時候，嬰兒頭朝下，從媽媽的陰道口呱呱墜地，由此一個鮮活而與眾不同的生命誕生了。每一個孩子的出生都是一項生命的奇蹟，你也是這樣子來到這個美麗的世界的。

　　孩子對生命起源和性的好奇心是天然和無可厚非的，這樣務實而尊重科學的啟蒙教育，既不會讓孩子云裡霧里地不知所以“你是從媽媽咯吱窩掉下來的”，也不會讓孩子產生疑惑甚而惶恐“你是媽媽從垃圾堆裡撿來的”；而孩子的自信和安全感，很多時候來自從小受到的教育，當他對性的知識了解得越多，就越有甄別和辨別能力，從而做到愛惜和保護自己。

　　來源：楊悅在德國(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