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2月6日，有8個傢伙，故意5天不洗澡、不刷牙，分別跑去看不同的精神科醫生，他們告訴醫生同樣的話：「我不知道怎麼了？不斷聽到砰、砰、砰的聲音。」這8個人幾乎都在第一時間被醫生診斷為精神異常，需要留院觀察。
●專業的傲慢造成誤判
接著，他們被送到不同的精神療養院。這8個人一進療養院立刻恢復正常人的行為，他們向醫療人員說：他們已經好了，也沒再聽到任何怪聲。但醫療人員不放他們走，逼他們吃藥，做各種治療，關了一個多月，被整得七葷八素後，才陸續出院。妙的是，這8個裝瘋的傢伙，雖然醫療人員都斷定他們是「神經病」，但原本在療養院裡的病患都知道他們不是瘋子，還以為他們是院方派來「臥底」的，或報社潛伏進來挖新聞的記者。
這是一場惡作劇嗎？不是。這「裝瘋8人組」的頭頭是心理學家大衛‧羅森漢（David Rosenhan），這是他設計的實驗，目的是考驗精神科醫生慣用的診斷方法是不是真的實用？有多大可能會誤判？社會會不會賦予精神科醫生太大的權力？
羅森漢在1973年1月19日發表了這份震撼社會的研究報告，結結實實打了精神醫學界一巴掌。報告顯示醫療人員有太多的預設立場、太多的偏見，尤其是有所謂「專業的傲慢」，往往會造成嚴重的誤判。有部經典電影是傑克尼克遜成名的代表作，叫《飛越杜鵑窩》，電影的情節其實就是真實世界的翻版。
●有膽就再派假瘋子來
羅森漢這樣搗蛋，當然引起精神醫學界的公憤。他們認為偷襲不算，集體向羅森漢宣戰，要他有膽就在三個月內再派假瘋子來，他們一定能揪出來。
羅森漢當然接下戰書，準備對決。他宣稱會派假病人去求診，如果有人被診斷出是正常人，他低頭認輸。三個月過後，醫院發表戰果，說他們一共抓到41個羅森漢派來的假瘋子。結果羅森漢一個人也沒派，這次他一槍未發就撂倒了所有人。
羅森漢的實驗不只是說出「國王沒有穿衣服」，更重要的是他指出：看事情的角度往往會扭曲真相。這種問題不只發生在精神醫學，所有的醫療也有相同的問題。
科學再進步，我們都應該虛心，承認自己永遠、可能有不足。人的一般行為也是如此，偏見很容易形成，我們又用偏見來看世界、下判斷。問題也許不是人能不能獨立思考？而是我們習慣靠著各種外貼的「標籤」來決定思考的內涵。
小時候讀的「疑人偷釜」的寓言故事，就是偏見加傲慢的最簡明版。過去以為生不出兒子是女人肚子不爭氣、醬油可以治燙傷、小孩不打不成器、同性戀是一種精神疾病……現在看來都荒謬不堪。那麼，今天，想想，我們有多少堅持，明天會變成荒謬呢？
【2014/02/06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