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02 14:56:44→☆ 魅格格 ★←

哈爾濱:一對同性戀人的18年“婚姻”(圖)。(2013.12.02)

“我接受過《新晚報》的兩次採訪,看過你們關於同親和艾滋病相關人群的調查報導。中國防艾工作的貢獻是對世界而言,而不僅僅是對中國。其中,媒體的力量巨大。所以,我很感動於《新晚報》為哈爾濱、黑龍江省、全國、乃至全世界防艾工作所做出的努力。作為一個頗具影響力的地方媒體,你們已經在這個國際性課題中邁進了一大步。你們是具有使命與責任感的媒體,勇敢,富有同情心。”

  —— 張北川 (國家衛生部艾滋病專家諮詢委員會委員,國內首位在男同人群中進行大規模艾滋病干預的專家,馬丁獎得主)

哈爾濱:一對同性戀人的18年“婚姻”(圖)

  劉強與劉強林,是《新晚報》4年跟訪防艾滋病草根組織所接觸到的哈爾濱男同群體中,在一起生活時間最長的一對。

  故事發生在中國,一個並不完全開放的社會。公共意識之強大、個體之渺小,使他們在絕大多數人眼中仍然是異類、病態甚至變態。而剝掉這層“外衣”,一見鍾情、愛情、婚姻、慾望、出軌、忠貞、白頭偕老——他們的生活與情感軌跡,可以從我們的情感角度找到很多共通。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群體正在被打上特殊的時代與地域符號:以隱秘為特徵的時代結束,公眾的漠視與現實的夾縫,無不掩飾的迷茫與痛苦,艾滋病感染比例逐年上升的現實,以及他們正努力通過抗艾樹立社會形象,成為我省乃至中國防艾工作的生力軍。

  因此,我們願意走進這些故事,聽到他們的訴求、指向與表達。

  我們有過猶豫。對記者來說,這種採訪需要觸及他們的隱私,也需要克服心理上的生澀與距離。我們的讀者更是如此。

  我們同時相信,當你看完這篇記錄,會願意在了解他們的基礎上,去理解、關注、善待與幫助,並願意將他們置於社會環境的良性循環之中。我們幫助他們,最終的受益者會是我們自己。

  這正是這篇記錄的初衷。

  時間把他們的悲劇變成喜劇

  他們一個40歲,一個38歲,到今年已經整整生活了18年。從遠離鄉土,在哈爾濱遇見,到決定一起生活,又​​各自結了婚。幾年後,兩人感染了艾滋病,各自離了婚,回到寄居十幾年的半地下室租屋,靠手藝活為生。18年,兩個男人的愛情,劉強和劉強林管這種關係叫“婚姻”。沒有法律會承認這種“婚姻”,可是對他們來說,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

  康同工作組多少帶著點兒“地下工作者”的意味——這個成立11年的組織,辦公地點幾經更換,甚至年會的舉辦地點每年都要換。他們的活動極少有女性參加。這個全省最早開展防艾工作的草根組織,是全國為數不多的、密切協助當地疾控中心開展防艾工作的民間組織之一。絕大多數志願者是男男性接觸者,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男同”。

  劉強和劉強林這兩位故事的主角,表面上看不出來和別人有什麼不一樣。“我們倆沒啥海誓山盟的。家人也知道了,再就是圈子裡的人。”劉強搓了搓雙手,看著正仰頭看著自己的劉強林,“15年紀念日那天,他在地攤上花兩塊錢買了兩張'結婚證',就是小年輕兒玩的創意禮品,做得跟以前的結婚證一樣一樣的,寫上我倆的名兒,說要白頭偕老。”

  劉強微胖,眼睛小;劉強林很瘦,睫毛長長的。此前,記者先後接觸過的男同情侶有7對,一起生活5年至18年不等。即使是在圈子裡開展工作,他們也不會公然牽手或是“粘”在一起。外型上看,表面看,他們像是互補的:高的和矮的,胖的和瘦的,好看一點兒和不怎麼好看的……長久的相守,眉宇間甚至有了“夫妻相” 。

  像最初相遇那樣,劉強和劉強林始終互稱“小哥”和“小弟”。“我是2006年感染艾滋病的,當時我和小弟都各自結婚了。”劉強回憶,“我感覺天塌了,快要死了,趕緊拉著妻子和小弟去檢查。在路上,他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面握緊我的手說:'小哥,你別怕,你啥樣我都跟你。就算沒感染上,我也可以為了你感染上……'我當時悔啊……”

  “死亡也沒把我和小哥分開。”劉強林的語氣輕而堅定,“現在我只剩一個心願了:希望我們倆死了也能埋在一起。”

  “我們和你們,怎麼不一樣了”

  劉強和劉強林的老家都在縣城。他們十幾歲就發現自己跟別人不一樣:女孩緣特別好,可是對女孩完全沒感覺。在那個沒有網絡又閉塞的年代,這種“異樣”加深了他們內心的恐懼與壓抑。他們選擇逃離。

  坦克是哈爾濱最大的同親(同性戀親人)交友群負責人,是一名男同,在南方工作過多年。在他看來,相比南方男同的細膩,哈爾濱的男同則更為粗獷、豪爽,性格坦誠,容易衝動。“哈爾濱的帥哥在全國圈子裡是有名的。只不過,南方現在已經出現由普通人群組織的同性戀反歧視組織了,而在哈爾濱,男同更多是被當作異類。”

  劉強上面有兩個哥哥,他從小好動,喜歡打架,性子直爽,十分惹女孩子注意。但從青春期開始,“入眼”的就全都是男孩兒,他對所有追他的漂亮女孩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劉強林則完全不同。他有四個姐姐,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母親身體不好,他從小就喜歡幫家裡做家務。縫衣服、做飯,或是陪姐姐們跳皮筋、踢毽子。

  那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劉強和劉強林為自己的“異樣”快瘋掉了。在那種沒有網絡、信息閉塞的環境下,很多男同完全不曉得自己到底怎麼了。他們逼著自己“找女人”,自殘,甚至逃跑。直到2005年,哈爾濱的幾家公共浴池裡,絕大多數是外地男同。

  每個省會城市的流動人口,都存有一定比例的男同人群。包括如今北上廣等大城市,一方面,很多同志想要逃避老家的壓力;另一方面,他們寄希望於大城市,渴望得到更多“擇偶”機會。

  隨著康同工作組的開展,黑龍江防艾組織遍地開花,包括其他男同QQ群、同親群、真愛家園等大大小小的社會草根組織出現,使哈爾濱逐步形成一個穩定的由圈內人幫圈內人的男同群體。其中,康同工作組的工作覆蓋的男同是最多的。負責人洪濤十分清楚,每個加入組織的志願者都懷抱不同目的:回報社會,互助,也包括“擇偶”的慾望。像18年“艾滋夫妻”這種故事,特別能給大家提氣兒。“這個群體的最大訴求,仍然是對愛情的渴望,跟異性戀是一樣的。”

  一個明顯變化是,哈爾濱很多80後和90後越來越選擇出櫃(公開性取向)。他們能從網上了解到同性戀相關知識,有人在性成熟期就明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想要和男人結婚。

  絕大多數公眾對男同群體仍存有誤解。“比如,人們認為男同就是偽娘。”洪濤說,“他們雖然喜歡同性,但內心認同自己仍然是男人,只是想找一個更想依靠的男人。無論他在戀愛中扮演男性還是女性的角色,男同群體都既有男性的爆發力,又兼具女性細膩的心態,多愁善感,有藝術天分。圈子裡喜歡京劇的特別多。”他調查發現,哈爾濱男同所從事的行業與全國情況基本相似,多集中在美髮、服裝設計、舞蹈、音樂、播音、主持等與藝術有關的工作。

  “很多家長讓同志去醫院治病。”坦克說,“我經常說,要有哪個醫生敢說同性戀是一種病,你大可以扇他一耳光。”

  命定的戀人

  “你信嗎,那種一見鍾情?”劉強林的眸子裡閃出亮亮的光,“我們都是外地來的,一起幹零活。就那麼看了對方一眼,就認定了他是我想找的人。還有,我們的名字就差一個字……”大多數男同情侶的講述,喜歡從“一見鍾情”開始。他們的“婚姻”充斥著戰戰兢兢。有甜蜜,有喜悅,更多是悲壯。

  在洪濤的幫助下,記者認識了共同生活13年的大慶情侶唐建寧和唐楓。他們結識於網絡,唐建寧的網名用的是唐楓的本名,他們把這種細小的巧合看成“上天的安排”。“我們聊了三個月的電話,覺得投緣才決定見面。”唐楓說,“他是我的初戀,我知道他以前交過一些男朋友。我們在一起談了3個月戀愛,又各自訂了婚,後來覺得真的放不下對方,才最終選擇生活在一起。我能接受他的過去,只能說這個圈子誘惑太多了。能長期在一起的人,憑靠的還是感情。”

  劉強和劉強林的感情,則是從兄弟開始的。他們每天工作12小時,唯一的放鬆方式便是大半夜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散步。他們無話不談,在好感與愛情之間跌跌撞撞。在劉強林眼中,劉強是一棵大樹;在劉強眼中,劉強林是最懂自己的人。

  哈爾濱的同性戀酒吧的鼎盛時期在2005至2006年,最多時有七八家,每晚聚集了來自全省各地的同性戀者。近年來,同性戀酒吧文化在哈爾濱急速衰落。從早年的綠地、公園、公共衛生間、浴池和酒吧等用於“碰運氣”的場所,到現在一對一交友的網絡,男同尋找圈內人的準確率大大提高。建立聯繫後,雙方先互報一下三圍,再交換照片,視頻聊天,合適的話再出來看個電影、吃個飯。

  “絕大多數男同迫切追求有愛的生活,並試圖將雙方建立在與男女關係一樣的固定關係上。”國內首位在男同人群中進行大規模艾滋病干預的專家張北川教授,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透露,他曾在男同人群中做過一個關於自殺的未公開調查,其中問到自殺理由,排在第一位的是失戀。

  很多男同會把一見鍾情當成愛情,這種感情基於性關係,與異性戀的一見鍾情性質相同。只是,異性戀發生性關係通常需要一段過程,同性不是。他們很感性,會輕易付出,分手“成本”低。大部分男同經歷過痛苦的初戀,分手、傷害,甚至被玩弄,往往認定“這個圈子沒有真感情”。

  圈子裡籠罩上一層“怨婦”的空氣。他們渴望悲傷有人分擔、歡喜有人分享,可歸根結底因為性向不同,​​他們飽受壓力與爭議。“你不可能隨便跟人說你的取向。”坦克說,“萬一哪個男的知道了,你跟他走近一點,他就會想'你是不是喜歡我呀'。開玩笑!我們是個男人都喜歡嗎?哪有那麼不要臉?”

  大城市信息相對開放,劉強與劉強林也認識了很多跟他們一樣的人,慢慢懂得了自己的取向與愛情。他們決定“結婚”。沒有婚禮,沒有見證人,只有一間半地下室,一個潮濕的卻被收拾得無比溫馨的小屋。他們擠坐在小桌旁吃餃子。兩人都沒忍住,邊吃邊嚎啕大哭……

  這種“婚姻”,注定了他們要成為隱形人。小心翼翼,竭盡全力,希望海誓山盟。有甜蜜,有喜悅,更多的是悲壯。

哈爾濱:一對同性戀人的18年“婚姻”(圖)

從路邊攤買到的結婚證,承載著多少的希望與無奈

  “出軌”

  激情過後,劉強與劉強林的“婚姻”出現了“七年之癢”。他們在外面有了新伴,徹夜不歸。每次從老家回來,兩人對彼此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媽讓我結婚”。這種“婚姻”沒有任何保障與約束,到處是“分”的力量。終於有一天,兩人“出了軌”,和女人結了婚。

  “兩個人一起過日子,是兩個人的事,不一定非要公開不是嗎?”記者說。“你體會不到那種壓抑和恐懼。我們倆那麼多年了,日子過得緊巴,又始終生活在'地下',實在太難受了。”劉強說。

  當激情變成親情,兩個人開始“拉鋸戰”。性格的不合、觀念的衝突與情感的淡漠,嫉妒、欺騙與背叛的痛感,他們和兩個吵架的夫妻沒什麼不同。這世界為異性提供了無數婚姻模板,但沒有一個是給同性的。對異性婚姻來說,都是合的力量:法律的約束,道德的譴責,孩子的維繫。即使愛情的核沒有了,契約還要遵守。

  但對同性來說,卻是“分”的力量。社會沒有提供一個支持系統,讓這群人享受到陽光、健康的愛情心態。即使出去找一夜情,也不會受到法律的懲戒與道德的譴責。有人甚至為了家庭、身份與社會地位,不得不選擇和女人結婚。

  “在中國的歷史上,同性戀不是大問題,但生育卻是最大的問題。”張北川說,同性戀面臨一個向幾千年傳統文化的挑戰,那就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婚姻觀與生育觀。

  早在2005年,我國有一份相關調查,認為90%以上的男同在婚內,或認為結婚不可避免。中國的一半人口在農村,農村人基本都要結婚的。總體說,中國男同的結婚率在85%到90%以上。即使是現在很多固定在一起十幾年的男同伴侶,很多人也至少曾有一次婚史。

  男同的性取向不會因為與女性結婚而改變。劉強有過一個女兒,因為一場大病死掉了,他變得更加消沉,不管更換“新歡”,並與劉強林始終保持著同居關係。劉強林也很不幸福,妻子性格粗暴,他一面默默忍耐,一面巴望著能與小哥回到從前。“我不想欺騙妻子,她們是無辜的。”劉強林說。

  越來越多同性戀選擇“形婚”(男同與女同形式上結婚)。張北川也接觸過幾名哈爾濱的形婚者,他認為,這種方式雖避免了對異性戀女性的傷害,但卻不可避免地傷害到雙方家人。“我之前跟一個女同談了半年,'密謀'形婚。”坦克說,“現在想想,這哪兒是形婚,簡直就是行騙!那家人對我太好了。我說我買不起房子,她奶奶私下給我打電話說,要是暫時沒錢,奶奶可以給我們拿錢……”

  說到這,坦克的眼淚“唰”地湧了出來。“我們怎麼能這麼騙人?我以後一定不會和女性結婚了。”

  “艾滋病怎麼能是一兩個人的事”

  劉強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感染艾滋病。劉強林也並不是不害怕。相反,他非常恐懼,但他知道,他必須守護在小哥身邊,不能讓劉強孤獨死去。艾滋病“懲罰”了他們,考驗了愛情,也將他們“收編”到一個可以彼此取暖的社會圈子裡。

  老趙是康同工作組的另一個靈魂人物。他在南方工作多年,不顧家人反對,執意與一個男同生活在一起。發現自己感染艾滋病後,他獨自一人跑到哈爾濱治病,差點死去。他的愛人知道後,義無返顧地來到哈爾濱,在病床前日夜陪伴。到今年,他們在一起整整15年。

  這個故事同樣給圈里人極大的鼓舞。幸運的是,劉強和劉強林的妻子都沒有感染。兩人各自離了婚,又重新生活在一起。經朋友介紹,他們加入了康同工作組,在這個“只有彼此”的圈子中逐步走出陰影,並願意像其他人一樣,用自己並不卑微的雙手,去幫助更多像他們一樣的人。

  周圍有人察覺到什麼,明譏暗諷:“自己得了髒病還不藏著掖著點兒,還有臉拋頭露面,裝什麼高尚?”劉強林急了:“這怎麼能是一兩個人的事?我們站出來,是為了讓更多人不受傷害。”

  更多時候,大家在一起抱團取暖。這種溫暖讓他們堅定,內心異常強大。

  男同是艾滋病感染的高發人群。近年來,我省男男性傳播感染率呈逐年上升趨勢。黑龍江省艾滋病防控部門剛剛發布一組數字:2013年1月至11月25日,全省艾滋病感染者和艾滋病患者新增病例報告為895人,性傳播途徑佔97.1%,其中同性性傳播627例,佔70%。

  如何看待這組數字?“說明兩個問題:一是工作開展得好,覆蓋率高,大家都出來檢測,感染者更易被發現,這意味著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張北川說,“哈爾濱男同人群防艾工作走在全國前面,但同時,因為綜合原因,感染者也多。東北人的性格豪爽,男同比較好衝動,自控能力差,可以明顯看出,當地的政治、經濟、社會的支持力量仍不夠。”

  洪濤的感觸是,現在男同人群的防艾意識增強了,並且對艾滋病作為一種慢性疾病而非絕症的認識越來越明晰,大部分人能夠積極配合治療。“儘管我們主張反艾滋歧視,但另一方面,對男同人群,我們更多是'恐嚇',不能讓這些人放鬆。”

  去年,省疾控中心做過一個60人的調查,發現絕大多數男同拒絕戴安全套是因為不舒服,人們有防艾意識,只是心存僥倖。另外,新媒體使人群的社交變得更方便,但性開放了很多,伴隨著健康的不安全。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心理原因,是因為很多男同往往因為太喜歡對方而遷就對方,滿足對方的一切要求,包括不戴安全套的性行為。

  全國的二三百個城市有草根組織。在張北川看來,哈爾濱防艾工作的男同人群力量,在全國的艾滋反歧視工作中都是很突出的。這種草根組織聯手疾控部門的形式,極具地方特色。男同可以在中國抗擊艾滋病危害中發揮號召力,並且正不斷發揮生力軍的作用。“中國的防艾工作比西方國家晚了至少30年,但目前西方普遍認為,在防艾工作上,他們越來越看不懂中國。”張北川說,“中國人用10年時間在防艾工作上取得了很大進步。我們不斷談一個話題,那就是'向零感染前進',同時提出'向零歧視前進'。央視在近年正面報導男同人群,接受采訪的男同已經開始選擇不做影像處理、直接出鏡,這是一種非常明顯、也十分可喜的社會進步和文明進步。”

  “你理解我們,我們感激你。你不理解我們,我們理解你”

  狹小的半地下室租屋裡,到處擺放著很多沒有封面的刊物,都是關於同志的。劉強和劉強林不僅在工作組裡掌握知識、幫助別人,也從這些刊物中不斷獲取國內和國際關於同志的資訊。他們開始考慮更多:家庭、未來,甚至包括領養一個孩子。“特別想有一個孩子,可是我們身體不好,怕養不了。你說,我們這群人,等有一天病倒了,該怎麼辦?”

  坦克說,他目前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和男性合法結婚。記者對他說:“你知道以中國來說,可能100年都沒法把同性婚姻合法化。”他說:“我知道。但我希望這個社會可以給我們充分的社會地位和法律。我們希望不要被異化,沒有被道德歧視,希望不被誤解,希望公眾了解我們,正視我們。”

  孫玉發和劉長青在哈爾濱生活了9年。按他們的話說,背叛了家庭,背叛了親人,甚至背叛了全世界,只剩下彼此。一次車禍中,孫玉發一度生命垂危,醫生讓家屬簽字,可是劉長青沒資格簽。“我們在一起9年了,我們就是夫妻,是親人,怎麼會沒資格?”劉長青跪在地上,抓住醫生大聲哭……

  孫玉發撿回一條命。他拼命賺錢,給劉長青買了一個房子。他把房產證和鑰匙交到他手上:“名字是你的,等我死了,至少還能給你留個房子……”

  洪濤的感觸更深。“你不給他們婚姻,但你可不可以給他一個尋找伴侶的資格?這種資格需要一個國家權力的認可。種種壓力會使他們的身份和心態扭曲與頹廢,也直接導致性隨意。他們迫切渴望社會的正視而不是無視。這種正視會讓這個人群更有安全感、提高自尊度,變得健康起來,這會為防艾工作另外提供一種途徑——不再是'地下性工作者',而是以公開身份去幫助社會。”

  儘管哈爾濱男同人群防艾工作已經走在全國前面,但最大的困難還是缺少足夠的支持。“沒錢。”洪濤笑,“大家更多是靠信念支撐下去。”

  “很多人跟我說,咱們要打一場防艾的人民戰爭。我說打不起來啊,怎麼打?民眾不關心啊,中國每年只在艾滋病日關心艾滋病。”張北川說,防艾的關鍵在預防,然而地方對預防工作的投入並不理想。關注艾滋病,需要有一個國際化的視野與高度。“地方政府是否可以增加一些這方面的投入?是否可以站出來公開會見男同,做一個反歧視的樣本呢?我們對男同的關注與艾滋病干預,最終的受益者是我們,是全社會。 ”

  尾聲

  在中國,男同人群將隨著防艾工作的開展和社會環境的寬鬆、文明的進步,受到越來越多的重視與正視。同時,為了保護與爭取平等權益,在反歧視的道路上,他們將面臨更多辛酸與荊棘,也將守住更多的信念與責任。

  採訪末了,記者問張北川:“您接觸到的一起生活時間最長的男同有多久?走到今天,他們靠的是什麼?”

  張北川想了想:“快30年了吧,是兩個成都人,我在2005年把他們的故事推薦給了《南方周末》,也讓全國重新認識了男同。我曾問過他們,究竟靠什麼能走到今天。他們說,這個事情很簡單,靠責任。我們都是一樣的。”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主要人物均使用“圈中名”)

  (聲明:上述文章內容轉載自其他媒體,僅供討論和參考。淡藍網登載此文出於傳遞更多信息之目的,並不意味著贊同其觀點或證實其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