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年前,在墨索里尼統治下的意大利,一群男同性戀被流放到孤島上,過著監獄一般的生活。但是,頗具諷刺意味的是,上島了,他們總算可以公開作「同志」了。BBC記者約翰斯頓說,彷彿無意間,法西斯在意大利一角創建了第一個「同志社區」。
浩瀚的亞得裏亞海中,隱藏著由一連串小島礁組成的特雷米蒂群島(Tremiti)。
高聳的松樹,陡峭的白色懸崖直擊碧藍的大海。岩岸邊的小港之內,漁船來來往往。現在,度假者蜂湧而來,享受群島的靜謐、安逸、美麗的自然風光。
但是,對於1930年代登上群島的一群人來說,他們眼前的景色、心裏的感受肯定有著天壤之別。
他們上島的時候帶著手銬、有衛兵看守。在當局看來,他們犯下的唯一的「罪行」是----同性戀。
同性戀被流放到聖多米諾(San Domino)小島之上,因為他們和墨索里尼想要打造的意大利、法西斯男人形像不匹配。
現在,這群人都已不在人世。誰也沒有特別公開講述過自己當年的經歷。在1930年代極端保守的意大利,伴隨同性戀的「恥辱感」徹底埋葬了他們的故事。
但是,詹弗蘭科·雷蒂(Gianfranco Goretti)和托馬斯·加托斯(Tommaso Giartosi)潛心研究,拼湊、描繪出被流放同志當年的生活經歷。
他們撰寫的一本名叫「從城市到小島」(The City and The Island)的書中講述道,這些人住在集體宿舍中,沒有電、沒有自來水。那些家裏不能給寄錢來的人日子非常貧困。
「犯人們」每天的津貼少得可憐,為了補貼,看守鼓勵犯人做工,當裁縫、鞋匠、或者理髮匠。
當然,他們還需要忍受著過去的經歷留下的心靈折磨和創傷。
這一切都意味著什麼呢?一位當時年僅20歲的流放者的經歷,也許可以帶給我們一點點答案。他出生於農民家庭,在研讀作牧師期間被逮捕,流放到小島上。
他寫信祈求當局放過自己。信中說,「想一想,我敬愛的父親必須忍受的痛苦。對他來說,這有多麼丟人啊!這樣的羞辱,我要忍受多久呢?!」
他祈求當局給他一個機會去當兵、為國效忠,抹掉身上的污點。
但是,從書中也可以看到,由衛兵監督執行、日常生活的規矩並不是特別嚴酷無情。事實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島上的生活並非徹頭徹尾的糟糕透頂。
許多年前,同性戀雜誌「巴比倫」(Babilonia)曾經刊登過一起聖多米諾島老同志的罕見採訪。他化名「約瑟夫·B」。
約瑟夫說,1930年代晚期,在他的家鄉那不勒斯地區,根本不可能公開承認是同性戀,甚至幾乎不能出門,害怕被抓起來。
但是在島上卻不一樣。無意間,法西斯當局在意大利一角創立了一個同性戀者可以公開作同性戀的社區。
人生當中,第一次有機會生活在一個可以不騙人、騙己的地方。約瑟夫說,他們會凖備比平日更豐盛的晚餐、歡迎被流放上島的新人,組織其它小規模的慶祝活動。
島上有劇院,他們排演劇目。演出中,願意扮演女性的男人可以化妝成女人,沒人在乎。
約瑟夫還說,島上也有浪漫,戀人間甚至出現過斗毆、動刀傷人。
當然了,這些人受到的待遇,是對當局一份令人震驚的起訴書。最具諷刺意味的是,在當時的意大利,他們只能在小島監獄中享受到一定程度的自由。
現在,聖多米諾島也在搞活動紀念這段歷史。同性戀活動人士聚集到島上,豎起了一塊牌匾,提醒世人永遠不要忘記墨索里尼對同性戀的迫害。
活動人士之一、議員伊凡·斯卡爾法羅托(Ivan Scalfarotto)說,「很有必要這樣做,因為沒人提那些年發生的事。」
他還說,意大利同性戀的痛苦並沒有結束。同性戀不再被戴上手銬腳鐐、發配到孤島上,但是,即使現在,他們也沒有被看作「一等公民」。在意大利,「恐同」並沒有真正被看作社會的恥辱,國家沒有賦予同性伴侶任何法律權利。
爭取平等的鬥爭,還要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