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左上) 西於爾扎多蒂與夫人在上海訪問冰島在華企業；(左中) 在上海訪問中國極地研究所；(左下) 總理夫人萊茲多蒂訪問北外；(右) 萊茲多蒂說，父親一定很願意與我和約翰娜(西於爾扎多蒂)同游故宮。

　　冰島總理夫婦的中國行

　　「應國務院總理李克強邀請，冰島總理西於爾扎多蒂4月13日飛抵北京，開啟了她對中國為期6天的訪問。

　　當來自冰島的專機平穩地降落在首都機場時，人們注意到陪伴這位冰島女總理走下舷梯的，還有她的夫人萊茲多蒂。

　　西於爾扎多蒂與萊茲多蒂2010年6月27日結婚。也就在這一天，冰島正式實施同性婚姻法。

　　這是我國首次接待國家元首同性夫婦。也正因如此，她們在中國的每一天，都引來了方方面面的矚目。」

　　「尋找夫人」

　　當冰島總理忙於簽署中冰自貿協定和兩國聯合聲明時，「第一夫人」也有著自己滿滿的行程。

　　中冰兩國六年來一直在商討的自由貿易協定，在西於爾扎多蒂密集的訪華行程中，終於結出了果實。

　　1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人民大會堂會見西於爾扎多蒂。在談到中冰自貿協定時，李克強表示，這是中國同歐洲國家簽署的第一個自貿協定。

　　16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同樣在人民大會堂會見了西於爾扎多蒂。這位冰島女總理向習近平表示，希望今後加強兩國在經貿、能源、人文、社會發展及北極事務中的交流合作。

　　官方外交活動頻繁往來的同時，冰島總理夫婦的行程在坊間成為了被關注的話題。「阿強同志」在微博上發言道：「她夫人呢？」

　　阿強的疑問源於央視新聞聯播的報道，報道在介紹了陪同西於爾扎多蒂訪華的冰島外交外貿部長後，並沒有其他隨行人員的信息。阿強在微博上發起了「尋找夫人」活動。

　　夫人在哪兒？

　　當冰島總理忙於深化冰中雙邊合作的各項事宜時，「第一夫人」萊茲多蒂也有著自己滿滿的行程。在15日正式訪問活動開啟之前，萊茲多蒂先是隨總理來到了懷柔慕田峪，有生之年第一次目睹了長城。「約翰娜(西於爾扎多蒂)曾在2008年來北京時見過長城，我這回總算也親眼見識了。」萊茲多蒂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說。非正式行程中，還包括了在天壇的簡短停留，夫人對其印象為「美而寧靜」。

　　這期間，故宮也曾迎來這對冰島「第一夫婦」。這一站對於萊茲多蒂來說意義非凡：她的父親是個中國迷，經常研習中國歷史和文化，在世時熟讀《老子》。「到故宮來，帶著某種緬懷先父的意義。我知道，他一定很願意與我和約翰娜同游這個地方。」

　　此外，萊茲多蒂的兒子也多次對她提到故宮。

　　萊茲多蒂曾和前夫育有一子。兒子在2000年至2003年居住北京期間，曾向她講述了有關北京和中國的種種，但萊茲多蒂對於坐飛機長途旅行有點恐懼，所以一直遺憾沒能和兒子在中國共處。「現在，我終於能來看看這個他如此喜愛的地方了。」萊茲多蒂說。

　　「歡迎總理夫人」

　　北外主樓電子屏打出歡迎辭：熱烈歡迎冰島總理夫人萊茲多蒂女士訪問。

　　4月15日，西於爾扎多蒂在和李克強總理舉行會談的這一天，萊茲多蒂出現在了北京外國語大學，和在那裡學習冰島語的中國學生做了一場交流。

　　交流活動是由冰島駐華使館方面主動聯繫校方的。「總理夫人聽說在中國有一所大學裡面開設了冰島語專業，覺得十分驚喜，所以想要來看看這裡的學生們，做一次交流。」北外國際處的一位副主任介紹。

　　北京外國語大學是全國唯一開設冰島語專業的高校，該專業的首批本科生已經畢業。北外作為培養多國外語人才的教學機構，承接過很多外事交流活動，不過這一次，負責組織活動的國際處相關負責人坦陳「稍稍有些敏感」。北京師範大學國際關係與政治學院副院長張勝軍教授對記者說：「負責接待總理和夫人的單位肯定會有一些麻煩。比如稱謂，你怎麼稱呼她？」

　　4月15日，北外主樓門前的電子屏打出了歡迎辭：熱烈歡迎冰島總理夫人萊茲多蒂女士訪問北外。14時15分，冰島使館的車隊開進學校，比校方預計的早了30分鐘。而此時，由兩位往屆冰島語畢業生和十餘位選修過冰島語的學生們給夫人準備的表演節目只排練了一遍：幾首冰島短詩朗誦，加上演唱一首冰島著名歌曲《五月星》。

　　萊茲多蒂現身，背著紅色的小背包，脖子上戴著造型別緻的掛飾。選修過冰島語的陳有希(應本人要求使用化名)同學發現，冰島總理脖子上也戴過同一款掛飾。歐洲語言文化學院的宋晨晨同學事後回憶說，夫人和總理兩人的眼睛都很好看，都很有氣質。同時，「和藹可親」、「有修養」、「Nice」則幾乎是所有人對夫人的印象。

　　「我受到了學校極其熱情的歡迎，」萊茲多蒂接受採訪時說，「學生們也讓人印象深刻！」在學校東側的行政樓507會議室，學生們用冰島語朗誦了詩歌，在唱到《五月星》時，萊茲多蒂雙眼含淚。「這是約翰娜最喜歡的一首歌。」她說。

　　萊茲多蒂向學校贈送了她帶來的冰島語文學書籍，並以作家身份與同學們進行了交流。為時約一小時的訪問活動結束前，萊茲多蒂在主樓後與北外校長韓震一同種下了一棵像徵友誼的雲杉。與這株雲杉毗鄰，俄羅斯副總統茹科夫在2009年種下的雲杉已枝繁葉茂。北外國際處表示，跨文化交流活動對於學校來說屢見不鮮，同學們雖然知道夫人有特別之處，但都能待之平常，沒有任何過度的反應。

　　陳有希引述了一句自己系主任的話：作為一個外語人，就應該用開放的、包容的、接納的眼光看待一切。「在提問環節，其實我相信很多人都想問她關於她同性婚姻的問題。儘管夫人讓我們不要害羞，暢所欲言，但最終也沒有涉及到。」陳有希說，「這確實是一個備受矚目的話題。然而如果關心這個問題的人只是想知道她的立場，那麼她的立場已經顯而易見；如果是想獲得她的聲援，那麼她已經用自己的隨訪行動做出了聲援。」

　　據學生們透露，北外近期就有過一件事：一個男生手捧一大束玫瑰在宿舍樓下等自己的男友，照片被發到網上後，等來的並不是同學們異樣的目光。

　　尊重與求援

　　中國的歡迎晚宴為素食主義者萊茲多蒂單獨準備了一套素餐。15日晚，西於爾扎多蒂與夫人萊茲多蒂一起，參加了由李克強總理在人民大會堂為冰島來賓舉行的歡迎晚宴。

　　二人與李克強同坐在餐桌前時，萊茲多蒂對菜品碟子上的雕花手工藝讚不絕口。然而比這更讓她印象深刻的是：晚宴單獨為她準備了一套素餐。「我不吃肉也不吃魚，所以我非常感謝為我準備各種可愛的素食菜餚！」萊茲多蒂說。

　　當日，西於爾扎多蒂總理在正式會談中表示：「我特別想感謝您(李克強)對我和我夫人的友好對待。而且我看到在北京，我去什麼地方，大家都非常友好地在歡迎我。」

　　4月16日，西於爾扎多蒂去參加其他「私人會面」時，萊茲多蒂來到了798藝術區，由於時間有限只逛了兩個畫廊。萊茲多蒂表示，自己很願意在這樣的藝術區停留一整天，徜徉在各種畫廊、商店和咖啡館裡。「也許下次吧。」她說。

　　冰島「第一夫婦」沒有更多透露這一天的行程。與此同時，中國社會中的另一個群體正在尋求著和夫婦二人接觸的機會。

　　在微博上發起尋找夫人的「阿強同志」，是「同性戀親友會」的聯合創辦人，目前擔任該組織的執行主任。從4月9日得到「冰島總理將與夫人來訪」的消息開始，親友會負責人就表示：「正通過相關途徑，嘗試邀請總理和她的伴侶與同志家長在北京見面。」

　　4月10日，「重慶小莉的媽媽」在博客上發表了一篇題為「致冰島總理的信」的文章。她在文中首先介紹了自己作為一名同性戀女孩母親的身份，並寫道： 「逐漸地我理解並接納了我的女兒。因為作為母親，我一直為女兒感到驕傲，我希望她過得幸福。」她讚揚了西於爾扎多蒂「敢為天下先的作風」，講述了自己怎樣通過與其他同性戀家長分享交流、想要努力使同性戀孩子生活得更美好的願望，最後這位母親向冰島總理發出了來重慶家裡做客的邀請。

　　由於行程繁忙，來自重慶的邀請最終沒有成行。冰島駐華使館在回應這封重慶媽媽的信時傳遞出一種遺憾：由於極其繁忙的行程，總理將無法在此行中與中國的活動家們會面。然而，中國的「活動家」們依然看到了此事好的方面。

　　4月24日，阿強注意到了這樣一則國際新聞：法國國民議會通過了同性婚姻法案，法國的同性伴侶從6月中旬開始將可以登記結婚。隨著這部法案的通過，法國成為世界上第十四個承認同性婚姻的國家。

　　待之以禮

　　中國已經到了這個社會發展階段了，要面對這樣的問題了。歐洲範圍內，在法國之前通過同性婚姻法案的是丹麥(2012年)，丹麥之前就是冰島。

　　2010年6月27日正式頒布同性婚姻法律的當天，冰島女總理西於爾扎多蒂就與同性伴侶萊茲多蒂成婚，成為這項法案生效後冰島首對結婚的同性戀伴侶。此前，冰島同性戀者享有多項與異性夫妻一樣的法律權利，但法律並不允許同性伴侶「結婚」，只將他們的關係稱為「民事伴侶」關係。

　　婚前西於爾扎多蒂與萊茲多蒂就長期生活在一起。然而，兩人十分注意保護隱私，很少在公眾場合一起露面，包括冰島在內的各國媒體關於萊茲多蒂的報道很少。此次攜手來華，長期關注大眾媒體如何反應的阿強表示，冰島女總理與妻子合法結婚，所以此次理應在新聞報道中有所體現。

　　不過，張勝軍教授認為，之所以官方權威媒體處理謹慎，是因為我國政府不想在這件事上表現出傾向性。「我國力圖展現出的態度，是『不反對，也不鼓勵』。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一旦因為傾向性引起了媒體的大肆渲染和炒作，也會給冰島方面造成尷尬。」在外交接待問題上，張勝軍教授說，我們基本做到了待之以禮。

　　我國在改革開放以來，同性戀經歷了「非刑事化-非病理化-逐漸人性化」的過程，社會寬容度越來越高。1997年，新刑法刪除了過去被用於懲處某些同性性行為的「流氓罪」；2001年4月，《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把「同性戀」從精神病名單中刪除；2005年7月，中國官方首次公佈有關男性同性戀人數的數據，意味著對同性戀群體的確認。我國目前沒有將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傾向。

　　冰島總理夫婦中國行的第二站是上海。4月17日，西於爾扎多蒂和萊茲多蒂來到了這座被譽為中國金融中心的城市，與市長楊雄共進午餐，隨後一同參觀上海博物館、訪問中國極地研究所，並在晚間來到了一家冰島電子遊戲企業，看望那裡的數十位冰島員工。

　　18日結束行程時，萊茲多蒂用「難以忘懷」來評價此行。萊茲多蒂告訴本報記者：「在北京和上海期間，我獲得了熱情、友善和尊敬。所以我是帶著暖暖的、我將永遠珍視的記憶回到的冰島。」

　　張勝軍教授說：「這是我國首次接待國家元首同性夫婦，可能比較謹慎，但我認為下一次再處理類似的接待事宜，我們的態度可能會更開放一些。」張勝軍在談到未來時說：「而且我個人認為，在新聞報道上也沒必要刻意去迴避。我們已經到了這個社會發展階段了，要面對這樣的問題了。」

　　難忘《五月星》

　　幾天之後，當宋晨晨再讀《五月星》的歌詞時，覺得這首曾讓萊茲多蒂落淚的歌「令人感動和振奮」。回到冰島後，萊茲多蒂還在回味中國的點點滴滴。「我得承認我仍然不是個愛坐飛機旅行的人，不過現在我相信這將不會再拖住我了。我希望以後還能有更多關於中國的記憶。」她說。

　　萊茲多蒂和西於爾扎多蒂互稱對方為「夫人」，這種結伴出行的機會並不多見。西於爾扎多蒂總理出身空姐，從工會領導人一直到議員、總理，一路坎坷；萊茲多蒂是個作家，曾為一家女性雜誌投稿。兩人分別有過一次失敗的異性婚姻，相遇後相戀多年，2010年，68歲的西於爾扎多蒂和56歲的萊茲多蒂完婚。

　　幾天之後，北外歐洲語言文化學院的宋晨晨同學再讀《五月星》的歌詞時，覺得這首曾讓萊茲多蒂落淚的歌「令人感動和振奮」。應記者要求，他將歌詞翻譯了出來：

　　儘管我曾經飽經風霜
　　曾無依無靠入不敷出
　　我沒有什麼可以給你
　　甚至都沒有衣衫襤褸
　　幸而有希望照進生命
　　無論是清醒還是睡夢
　　你賜予我的這份希冀
　　成為我所僅有的全部

　　而今晚嚴冬就要過去
　　五月星明晨即將升起
　　這是顆恆星屬於我們
　　因為我們曾披荊斬棘
　　這是我們團結的紐帶
　　在這屬於未來的土地
　　我在你面前高高舉起
　　這面寫著希望的旌旗

　　(節選)

　　(北京青年報 記者 薛雷 岳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