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1-13 17:18:04→☆ 魅格格 ★←

北京同性戀青年墜樓自殺,生前遭家人激烈反對(圖)。(2013/01/12)

孫某原本是個樂觀的大男孩,他選擇輕生令友人深感意外和悲傷

  淡藍網綜合訊:北京一名男同性戀者1月3日從位於21層的住所墜樓身亡,年僅29歲。相關消息在微博中傳開後,眾多同志公益組織和網友表示哀悼和惋惜,並呼籲人們理解和包容同性戀者,不要讓悲劇重演。

  出櫃後遭家人反對 回憶錄表露絕望

  網絡資料顯示,逝者姓孫,微博ID為「孫先生的假面」,1983年生於瀋陽某農村家庭,曾經在杭州求學,2005年從浙江大學畢業後,前往北京創業至今。輕生一周前,他通過長微博發佈了一篇回憶錄,以「我是個Gay,今年29歲,這是我的故事」為題,講述自己的成長、情感以及出櫃後因家人反對而絕食的經歷。

  他在文中說,他成長於一個缺乏親情的家庭,父親的早逝和孤獨的高中生活令他一度非常自閉和敏感,甚至過早地看破紅塵。他在大學期間意識到自己喜歡同性,但在當時同志資訊難以傳播的情況下,他幾乎無法獲取與自身性傾向有關的知識。

  孫某曾經有過四次愛情經歷:大學時期的初戀令他逐漸變得開朗和自信;第二段愛情因雙方分隔兩地而難以為繼;第三次因為男友屈服於家人逼婚而告終,令他深受打擊;第四次則讓他意外出櫃,卻招致家人的激烈反對和辱罵,被逼無奈的他只能通過絕食進行反抗。

  家人的不理解給孫某帶來巨大壓力,他在回憶錄中絕望地說,「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簡述了我這三十年的人生,也許不動人,也許很繁瑣,卻是我給我這三十年做了一個綜述,說不定這會是最後一條weibo」,「我不知道我還看不看得到未來,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明天」。

  1月3日,孫某從21樓跳下,用令人悲傷的極端方式,為短短的一生劃上句號。

  網民譴責歧視 呼籲理解和關愛

  孫某輕生一事在微博中傳開後,許多網友通過轉發微博、設立網上紀念堂等方式寄托哀思,淡藍網、同性戀親友會等多家同志媒體和公益組織也表達哀痛和惋惜之情,並希望更多人關注、理解和支持同性戀群體。

  孫某生前曾擔任藝人劉忻後援會的第一任會長,「芯片」這一稱呼就是他首創的。劉忻得知這一消息後在微博中說:「你總說我太忙,讓我有時間了再打給你,我的新歌都是第一時間給你聽,我們還沒見面呢,你那麼難過,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呢?為什麼就走了呢,你不知道你這樣有多少人難過嗎?我真的……那個世界如果寂寞,就來看看我,我一定靜靜聽你說……」

  孫某的一位好友說:「他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傷害別人,又太孝順,始終過不了那道坎,家裡的壓力特別大。他一直說,他覺得對不起他媽媽,他想像不出,他媽媽要強了一輩子,被別人知道他是同志以後,別人會怎麼戳他媽媽的脊樑骨。」這段話表明,許多同性戀者背負的壓力不僅來自家人,更來自週遭人群乃至整個社會。某種程度上,無論是同性戀者本身還是反對他們的家人,都是社會歧視下的受害者。

  一些網友指出,孫某生前發佈的回憶錄隱約透露了自殺想法,最後幾句絕望的文字是他向外界求助的訊息,遺憾的是沒有引起關注,否則這起悲劇或許可以避免。

  近幾年的新聞資料顯示,國內同性戀者出櫃後遭家人反對、打罵、逼婚,以及在學校或社會中被歧視和霸凌等情況時有發生,這些掙扎在困境中的同性戀者如果得不到及時有效的幫助,就有可能在孤獨絕望的時候出現極端行為。因此淡藍網呼籲人們理解和關心你身邊的同性戀者,如果他們身處困境,請伸出援手,幫助他們走出陰霾,勇敢樂觀地生活。同時也希望每一位同性戀者都不要輕言放棄,如果你在出櫃、情感、生活等方面遭遇困難,請與身邊的知己或同志組織聯繫,向他們尋求幫助。

  (淡藍網通訊員 小鄒)

  附:孫某生前發佈的回憶錄

  我是個Gay,今年29歲,這是我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個農村,父母都是當時下鄉的,相識相戀結婚,就有了我。

  我家是慈父嚴母的家庭,小時候一不聽話,我媽從來都是抬手就打,連教訓都沒有。

  5歲的時候和父母回城,他們開始做生意,很忙,沒有時間管我,完全把我丟給了我奶奶。父親有八個兄弟姐妹,每個都結婚生子,奶奶根本忙不過來照顧我們。

  於是6歲的時候,我就被丟到學校上了一年級,同班的孩子年紀都比我大,身體素質也比我好,小學的前幾年幾乎是被欺負著過來的,好在成績還不賴,總有老師護著。

  10歲的時候,我開始給自己做人生的第一頓飯,因為沒人管你。父母以為我在奶奶那很好,卻不知道奶奶根本就沒時間管我。其實奶奶對我很好,無奈家裡孩子太多,都要給她帶,她真的顧不過來。我餓極了,我要餵飽自己。

  11歲的時候家裡狀況越來越好,父母越發的忙了,疼愛我的奶奶也在這年去世了。我爸我媽會給我錢,錢能買來吃穿用的,可是買不來我想要的親情。通常都是我還沒起,他們就走了;我睡了,他們還沒回來。

  14歲的時候,父親大病了一場,腦溢血,住院三個月,恢復了半年,最後還是離我們而去。父親走得很急,沒有給我和母親留下隻言片語,可是也很安詳,沒有什麼痛苦。我一直清楚地記得母親當時撕心裂肺的樣子。

  或許我就是從那以後開始喜歡上男孩子的,希望難過的時候,可以有個肩膀,和我一起扛。

  只是當時自己沒有意識到,父親去世這件事,對自己以後的一生,會有那麼大的影響。

  16歲的時候,我考進了本市最好的一所高中,開始住校。母親也更忙了,在我偶爾回家或者放假的時間裡,能見到她的時間很少,我們說的話更是有限。本就不很濃的親情,更加淡薄了。

  接著爺爺就去世了。爺爺去世的時候,我一滴眼淚也沒有流,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之後就是每個大家庭都會面臨的分家大戲了吧,16歲的我看盡了所謂親戚為了那點東西無所不用其極的嘴臉。從那時候開始,我對親情就越來越麻木了。

  高中的三年一直是我不太願意去回憶的三年,169(厘米)的矮胖子,又黑,自卑、自閉、脆弱、敏感。我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我只有一個朋友,沒人願意主動接近我。我不屑,也不想去接近誰,我只想把自己扎到書裡。我覺得我對這個城市失望透了,我想去個沒人認識我的大學,可以重新開始我的生活。我最終選擇了南方的那所大學,那裡是母親的故鄉。當年母親為了嫁給父親,幾乎和家裡決裂,十幾年都沒有回去過。我想去看看母親的故鄉是什麼樣。

  大學時光大概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時光之一了吧。高三的暑假我長高了,到大學報到的時候就快180(厘米)。我覺得這裡是個全新的環境,我應該有個新的開始。我開始主動去結交新朋友,主動去參加學校和社會的各種活動。

  這時候,我遇見我的第一個他。他和我在一個校區,但不同系。他對我很好,他說,他很愛看我抱著吉他唱歌的樣子。他改變了我很多。我脾氣暴躁,他很耐心;我經常憂鬱,他很陽光。他很主動地接近我,我落下的筆記,他會幫我記好;我去排練,他會給我打好飯。那時候我覺得,有個這樣的朋友,真好。直到他生日那天,他說他喜歡我。我愣了一下,笑說,你開玩笑的吧。他說真的,從入學的第一天,就喜歡上我了。我接著笑,你丫喝多了吧。他也笑了,說,你說是就是吧。

  那天之後,他依然對我像從前一樣,可是我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我會想,男生喜歡男生,這是對的嗎?怎麼可能?我開始通過各種渠道去查當時有可能的這方面的資訊,查到的東西少得可憐。

  可能他也感覺到了我的疏遠,漸漸落下的筆記沒人再幫我記了,也沒人再幫我打飯、給我送水了。後來我參加了學校校園歌手的比賽,有更多的人認識我,開始有學姐學妹開始給我遞紙條,幫我打飯什麼的,可是那種感覺就是不對。我開始懷念有他在的日子,我又開始變得暴躁易怒。有時候我會想,我還能遇見比他對我更好的人嗎?其實管他是男是女,他對我好,我喜歡他,不就夠了嗎?但是那時候他已經離我很遠了,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找他。

  終於在我生日的時候約了朋友們吃飯,當然也包括他。那天我喝多了,我對他說我想你……

  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一切都回到以前的樣子,只是多了點心有靈犀的默契和一點點愛意在眼底。大一的新年晚會,我唱了一首《情非得已》,那是當時他最喜歡的歌。他坐在下面,一直一直笑。

  大二的時候,我參加了當時所在大學省裡的一個比賽,是一個節的形象大使,最後拿了第二名。得了這個獎之後,開始陸續地有一些商業活動會找到我。我開始忙了起來,應酬也越來越多。起初他對我還很關心,少喝酒,注意安全什麼的,後來就開始疑心病,然後就是爭吵,不停地吵。終於有一天,我們發現見面除了吵架就沒別的。深談了一次,最後算是和平分手吧。分手之後每天奔波在學校和工作之間,也算是忙碌而充實吧。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大三了。在一次活動上,我認識了第二個他。我們應主辦方要求,兩個人合唱了一首歌,然後一起吃了飯,互留了聯繫方式,之後經常會聊一些音樂上的東西。更熟悉一些之後,會聊一些家事,他父母離異,和弟弟跟著媽媽生活之類的。我也會說一些我家裡的情況,很有同病相憐的感覺。在一起,好像也順理成章。我們會一起跑活動,一起寫歌,興起時,也會背著吉他在西湖邊唱歌。我和他會分開,是因為後來他回了四川。愛情總是不能打敗距離。那年,我22歲。

  大學四年我很少回家,放假就在工作賺學費。偶爾回家看到的也是我媽早出晚歸,能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都很少,也越來越沒話說。本就淡漠的親情,更疏遠了不少。

  大學畢業以後,我也和很多懷揣夢想的人一樣,一個人,一個行李,一把吉他,就奔了北京。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到北京。踏上北京土地的那一刻,我的好朋友已經等著我了,所以我沒有一般人剛到北京時的窘迫,多了一點點的從容。

  剛剛開始找工作的時候也是一團亂,我不想做我專業的工作,枯燥而乏味。當初選了這個專業,只是為了進這所大學時的一時權宜。

  積蓄總是花得很快,通過以前認識的一些朋友,我開始做做兼職的小Model,群演臨演之類的,一直都找不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偶然的一個機會,一個朋友說,他認識的一個酒吧在找歌手,讓我去試試。沒想到一試還真成了,慢慢的,也有了一些固定的聽眾,也開始串場子,就這麼算是在北京站住了腳。差不多過了一年以後,我遇見了他。

  那時候他聽我唱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開始我並沒有注意過他,只是後來發覺有個客人特別大方,才開始留意他。他不帥也不高,178吧。大概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眉毛很濃,眼睛很亮。和他真正熟識起來,是因為有一天酒吧有客人喝多了找我麻煩,是他幫我擺平了那件事。我一直記得我對他說謝謝,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不請我吃飯?我們就都笑了。席間我才知道,他大我4歲,北京人,做房地產的,當時小有名氣。

  以後他還是一有時間就來看我演出,等我下班,一起吃飯。他經常會給我買一些很奢侈的東西,我偶爾會收。他第一次說喜歡我,也是一次喝多了之後給我打電話,說他想我了,喜歡我很久了,也許真的是酒後吐真言吧。我說你喝多了,明年你就忘了。之後的每天,他都會來接我上下班,和我吃飯、逛街。我鬱悶了會陪我喝酒,我病了會照顧我。我問他,你最近怎麼不出差了?他說,他最近都不接外地的項目了。我們在一起也沒有特別浪漫的表白,只是在我生了一場大病,他不眠不休地陪了一個禮拜床以後,對我說,以後讓我照顧你吧。人在異鄉,又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特別容易動容的吧。我們就這麼在一起了。

  我們一起租了個房子,買各種日用品,大到一張床,小到一個盆栽都精心地挑了又挑。那時候我覺得,我終於有個家了,有個人可以互相依靠,並肩前行。那年,我24,他28。

  我們在一起兩年多,不到三年。我以為我們會這麼平平淡淡小打小鬧地過一輩子,我們說好了過了年,我去帶他見我媽,我們買棟房子,以後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他說,等他出差回來再定房子。我說好。結果他一走走了兩個月,音訊皆無。開始還能打得通電話,後來電話不通,信息也不回,整個人人間蒸發了一樣。我找我們所有的朋友去瞭解他的情況,所有人都知之甚少。

  三個月之後,他終於聯繫我了,告訴我,他要結婚了,我只是輕輕說了句,哦。然後他開始和我說,他是他們家的獨生子,他媽媽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總是和他念叨著,也不知道自己還抱不抱得上孫子。我說,那祝你幸福,好好對人家。他說對不起我,也祝我幸福。我笑著說,不需要。他說,你總是那麼倔強。我依然笑,然後掛了電話。摁掉接聽鍵的那一刻,我哭了,哭得歇斯底里。那年我26歲。

  之後我開始遊走在不同的城市,我覺得我無所謂,我沒有家,哪裡有工作我就去哪裡,我覺得哪裡都一樣。

  偶爾會和我媽通個電話,她還是很忙,我們依舊無話可說。

  直到有一天我遇見了現在的他,他在我眼裡很不一樣,開始只是覺得很聊得來,沒想過會有什麼。接著我就接到外婆病重的消息,開始往浙江趕。那時我鬱悶了經常會發一些東西在微博,他每次看到了,都會給我發個信息,或者打個電話,很貼心地對我說,照顧好身體,照顧好媽媽。在浙江的時候,我才發現母親年紀大了,她雖然還是很強勢,很雷厲風行,可是她真的老了,還患了風濕性的肩周炎。

  外婆去世以後,把外婆的後事安排好,我就和母親回了東北,我想回家幫幫母親,等她好了,過了年,我再回北京吧。

  很快到了他的生日,我想回北京,他說不要,不想我太辛苦。我想,我該送什麼給他呢。後來想了好久,還求了朋友,做了個小東西給他,他說他很喜歡。

  可是因為我的疏忽,這個東西保存在我的電腦裡,被我媽無意中看到了。我媽問得直接,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就什麼都說了。

  我以為母親會大發雷霆,暴跳如雷,可她沒有,母親很平靜,平靜得可怕。她問我為什麼會這樣,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我說我不知道,也許從我爸去世之後,我就一直渴望有一個同性的朋友共擔風雨。我不是沒嘗試過和女孩交往,可是我沒辦法,牽手我都會覺得彆扭。

  那段時間,我和母親每天都會因為這個爭論到深夜。我能理解她,她一個人,這麼多年的辛苦,只是想我長大了,有個事業,成個家,她覺得是對我爸,對我們家的一個交代。可是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喜歡一個異性,愛一個異性。我明明知道我不能,我已經這樣了,我怎麼可能再去傷害一個女孩和一個女孩的家庭?這樣的爭論進行了很多天,每天都是如此。

  在這裡,我想說,所謂的出櫃不是每個家長都能接受的。而且,我算是被出櫃,我出櫃以後,我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輕鬆。我更覺得壓力巨大,我覺得我對不起我媽……

  之後公司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讓我原本一直想回北京都不能脫身。我和我媽在我喜歡同性這個問題上,也不再那麼尖銳。我想,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許有些事情她也就不那麼較真了吧。

  今年十一的時候,我出了一場車禍。出院回家以後,有天我媽對我說了句人生無常,我以為這是默許的預兆。可是後來的事實證明,我想得太簡單了。

  很快時間就到了十二月,我以為一切塵埃落定。我說我要回北京,我媽當時也沒反對。我滿心歡喜地收拾行李,終於不用每天等著信息,抱著電話過日子。我買些特產,想回去送給北京的朋友。可是眼看著原來說好回京的日子到了,她突然變卦了,還聯合我家的一眾親戚,每天回家都是一台戲,有罵我的,有勸我的,老太太就在那抹眼淚。

  這幾天我已經被剖析到體無完膚了,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不喜歡女生等等等等。不能來我家裡教育我的,就給我打電話,每天晚上無數個電話打進來,我都快瘋了。現在的我開始沉默,誰說什麼我都是沉默,每天我就像個隨時待審的囚犯。我不知道我還有(什麼)方法能表明我的態度、我的立場。溝通無力,辯駁無能。

  今天是我沒有吃飯的第九天了,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我的決心和堅持。也許我很傻,也許我很懦弱,也許我很偏激,也許我很固執。

  我一直都覺得,如果我媽心疼我,她會心軟的。可是九天了,我沒有看到任何來自她的態度。我很心寒,她在等我低頭,可是她不知道我有多堅決。

  這段時間,很謝謝他,我說和他分手,他不肯,還給我鼓勵,每天逗我開心,我現在每天都是靠著我和他之間的那些充滿小甜蜜小默契的回憶來度日。

  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可是,這是我選擇的路,我就會一直堅持走下去。

  我只想用我的經歷來說明,出櫃這件事,要慎之又慎,不然對自己和家人都是巨大的傷害。

  我用了一下午的時間,簡述了我這三十年的人生,也許不動人,也許很繁瑣,卻是我給我這三十年做了一個綜述,說不定這會是最後一條weibo。

  我是個Gay,我今年29歲,這是我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還看不看得到未來,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