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9-24 18:49:24鏡mirror紫

自從我開始抽煙

自從我開始抽煙,我發覺香煙絕不簡單。

  第一口煙對任何人來說都畢生難忘:把香煙送往唇邊,雙唇過分用力地銜緊香煙;戰戰兢兢的用打火機把香煙燃點,同時帶點笨拙地用力一吸,一陣難以形容的味道頓時充塞口腔;噴出一團污煙後,忽然一陣暈眩,隨即體會到香煙的毒性,卻同時得到一種莫名的興奮。然後是第二口,第三口……

  大概沒有人以為香煙有益。任何人若非遇上甚麼刺激,不會貿然開始吸煙;這就是香煙最吸引我的地方:每個煙民都有他自己的吸煙故事--張三因為父母反對吸煙而開始抽煙;李四的父親不肯戒煙,所以他自己開始抽煙以示抗議--我曾向女朋友戲稱自己喜歡抽煙,她當時一臉不悅,並說自己很討厭別人抽煙;跟她分開後某次跟一位煙民朋友用膳,我決定向朋友要一根煙。

  抽煙很個人。十個煙民聚在一起抽煙,你大概能看見十種抽煙習慣。有些人用食指及中指第一、二節夾煙,有的則用第二、三節;有些喜歡把煙從鼻噴出,有些則用口噴出;有些噴煙時總把頭向上微昂,有些卻偏喜歡把煙直向他人處噴;有些頻頻把煙灰敲掉,有些卻非到“千鈞一髮”的關頭才把那長長的煙灰敲下;有些每根煙只抽三分二,有些卻把香煙一直抽至剩下濾嘴才肯罷休。從人們抽煙的種種習慣,我們不難發現吸煙者的某些性格。抽煙就是如此充滿人性,如此多姿多采,如此引人入勝。

  香煙的恐怖--同時也是吸引--在於它的所謂“癮”;試過第一口,就不期然想抽第二口、第三口,以至於第一根、第二根……可是每個人都自以為可以抵受這“煙癮”--若果人們自知必定上癮,根本不會開始抽煙--正由於人們自以為可以不受“煙癮”控制,結果成為香煙的奴隸。這所謂的“煙癮”,或許來自習慣以及那接近死亡的快感。

  一個人抽煙日子久了,忽然不許他抽煙,首先有反應的是手指--慣於夾著香煙的手指間沒有了香煙,手指感到空虛,猶如慣於戀愛的人一朝失去戀愛,那種不安、焦慮足以令人坐立不安,食不知味。所以不難發現煙民每當“煙癮”發作而不能抽煙時,手指是全身最不安的部分。

  抽煙無疑影響健康,可是並非所有抽煙的人都死於煙疾--即是說抽煙也有善終的機會。這個細於一而大於零的“煙疾死亡率”是個魔咒,不斷引誘人抽煙:“你未必如此倒霉。””你也許是煙不離手卻一生健康那種人。”人類一向喜於賭博--儘管這是一場沒有派彩的賭博,但單是賭博的快感已教數以百萬計的人躍躍欲試。如今更以性命作賭注,對好賭成性的人類而言簡直是難以抗拒。況且抽煙的確可以致命,抽煙自然蘊含著與死亡擦身而過的感覺。香煙擁有這些魅力,它的風魔人類不難理解。

  煙民對“煙癮”不會陌生,亦曾跟它搏鬥過無數次。煙民與“煙癮”永遠對立,永遠抗爭。可是對於一群煙民,“煙癮”卻經常把他們團結起來--我當暑假工時發現香煙這種特色。

  公司裏十居其九煙民,每有空閒同事們(包括我自己)總走到後樓梯或者梯間抽煙(因為商業大廈裏只有這些地方可以抽煙)。公司幾乎每天都有新人加入,舊同事問過新同事姓名後,總會加問一句:“你食唔食煙?”若果對方說“食”,大家頓如他鄉遇故知,喜見彼此血液裏都比常人有更多尼古丁,一種不尋常的血緣關係就此建立起來。午飯時,大夥兒到茶餐廳用膳。某個人從袋中掏出一包煙,其他人見狀立即向他索煙。如是者星期一抽陳某的煙,星期二抽黃某的煙,星期三抽梁某的煙……不知不覺間,我跟同事們的關係似乎比多年的同學更親切--畢竟,我跟同學不會十多人共用一碟飯,我跟同事卻十多人共享一包煙。香煙就是如此把我們這群來自五湖四海互不相識的人團結起來。

  你可能覺得抽一根煙無需理會這麼多。可是我卻覺得唯有認識到抽煙背後的深層意義及價值才能真正享受抽煙。若果你之所以抽煙完全只為湊熱鬧或覺得抽煙有型,那我真心希望你離開抽煙行列,因為抽煙對身體無益--這世上能令你更有魅力而不損健康的事多得很;若果你認同我的說法,或者對抽煙有其他體會,我會視你為知音,因為我們同樣願意為著維護某種意義而不惜損害自己;我們同樣在一吸一噴間,瞥見了生命尊嚴的光芒。

by Liam(kyc師兄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