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文本：李潼〈白玫瑰〉


＊問題少年

李潼〈白玫瑰〉是一部凸顯少年問題的短篇小說，它以一個少女——美華（圓形人物）的敘述視角出發，看她因飆車而死的朋友——淑玲的冥婚過程，回想美華自己的家庭、學校關係。
從小說中可發現是處處存在衝突的，
老師和父親的兩巴掌打下來，打掉了美華在學校和家庭的存在感，因此美華（也代表眾多「白玫瑰」）漠視了學校（老師對學業的要求）與家庭（母親希望她不要一同去飆車）對她的期待；
然而在「白玫瑰」這樣一個族群裡找到認同，卻也漠視了對生命的重視。

作為一個伴娘，美華在這樣一個嚴肅而悲傷的冥婚過程中，沒有落下一滴淚，在回想的過程中，似乎不帶感傷，但真是如此嗎？

坐上機車後座的一刻，看起來好似驕傲，無懼於死亡。
然而面對淑玲的冥婚時，她腦海裡一直反覆回想的問題：

十六歲，算是早婚嗎？

飛翹黑眉的婦人在旁對淑玲的母親側面答覆：「淑玲早嫁早好命。」（但已無性命了）「古早人十六歲出嫁的人也很多，依三十二歲就可以當阿嬤了。」

這樣的答覆並沒有讓美華停止回想這個問題。
也許就像最後美華沒有落下來的淚，是被對現實的衝突吹乾了，或是默默流在自己心底；
看著淑玲放大模糊的照片，逝去的生命不再是清晰、躍動的；

十六歲算不算早婚呢？
這個答案是肯定的，也間接表達出美華對好友的不捨。
這是在彷彿無懼死亡、嘻笑偽裝的背後，真實的一面，
是對年輕早逝生命的惋惜，
是面對死亡恐懼的無可避免，
也是那滴沒有落下來的淚，迫切需要愛的證明。


＊白 玫瑰 的象徵

就文本裡的描述「白玫瑰」指的是坐在飆車少年後座穿得一身白衣白裙的女孩兒們。
青春正盛的年華好似盛開嬌豔的玫瑰，玫瑰都是帶刺的，也好像以美華為代表的這些少女，會加入這個團體，或多或少和社會、學校、家庭有所扞格，這個刺是對外界的拒絕，也是她們自己心上的刺。

至於「白玫瑰」的白，可以是純潔、美好的象徵，
好像這些年輕的少女，所要追求的東西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有歸屬感的地方，能讓她們忘卻煩惱與苦澀的現實；
「白玫瑰」的白，也可以是蒼白、失色的象徵，
這些飆風的少女，失去一般屬於這個年紀的女孩應有的歡樂和單純，這是外在病態社會剝奪她們的，
從內在來說，這些少女虛擲自己的青春和生命，追求刺激和短暫的逃避，造成彷彿漠視死亡的現象，自行捨棄了寶貴的生命價值觀，沒有生命，何來熱情的鮮紅盛豔？因此她們成了一朵朵「失血玫瑰」。


＊李潼的寫作

李潼的文字很細膩優美，在小說中作者沒有跳出來作道德勸化的工作。
全篇透過美華的敘述視角來進行，以插敘手法，在故事進行中，穿插美華對淑玲的記憶、淑玲車禍的現場、美華被打兩巴掌的回憶……故事敘述情景交融，讓讀者在閱讀的同時也對美華感到不捨，對生命的漠視，相較於她念茲在茲追求的「美」，那美感就顯得諷刺，而且轉瞬即逝了，虛無的美是失血的玫瑰，很快便將凋謝。

文中還有很多對比、反諷的地方，例如：
因為股市長紅，辦公室喜氣洋洋的氣氛，對比畫綠眼線尖著嗓子罵美華的導師，還有數學老師的置身事外、不管事的舉止簻獏堛漱黖M，形成彼此間的距離和隔閡。

已死的一對新郎新娘和活著的伴郎伴娘，則互相映照彼此可能發生的未來；
淑玲第一次上陌生男子威志的機車後座，對照美華回想「那個『第一次』的人，長什麼面孔，竟也想不起來」，而這個不認識的男子卻將成為淑玲永遠的丈夫。


（補充）
＊迎神主

冥婚是中國古已有之的風俗。遠在漢代以前就有，一般人印象中的冥婚是指生人（撿紅包）與死者的牌位結婚（迎神主，神主牌是亡故的祖先或家人之魂所居住的地方，象徵其人格，故也可以嫁娶），不過，也有新郎新娘都為死者的情況，是父母處於疼愛和思念的心情，要為他們完婚。（阮昌銳，《冥婚的傳奇與習俗》，1984，頁5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