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11 15:20:15黃米露

§ 尋找彩虹的彼端 § ─ 花蓮行 《中》


因為感冒發燒的關係,從太魯閣國家公園回來之後,我就回房休息了。只是心裡依然有個梗,無法好好入睡。再次走出民宿房間,天已黑。麻機打了通電話問我事情進行的如何,我苦笑以對。

那晚我們三人在民宿附近隨便找了一家小麵攤解決晚餐。在那小麵攤裡,卡拉OK的音樂開的震天響。裡頭已經有一位原住民男人攤倒在桌面上睡著,另一頭那個原住民男人已經醉眼迷濛,跟著他年幼的妹妹正在飲吭高歌著。我看了一下時間,也不過晚上八點多而已,這裡已是這樣的狀態。最後那個喝醉的原住民男子,拖著搖搖晃晃的身軀上前找我跟小麒攀談,實在被盧不過,最後有點像逃離似地離開了麵攤。

這裡的夜晚,太寂靜。諾大的馬路上,只有三兩野狗四處閒晃。要我長期住在這裡,恐怕也會閒到發慌。但要我去說服自己接受原住民之所以愛喝酒,是因為沒有其他事情可幹,這說法實在很難讓我認同。

當晚我跟阿其聊起了這一整天一直圍困住自己的想法。我跟阿其表示,或許關於紋面資料收集這件事,他或許還需要其他的人才。例如一個手腕高明善於交際的公關。而不是像我這樣,笨拙又不知變通。阿其卻表示,是我太嚴肅去看待整件事情。

「妳為什麼不把這次的花蓮行當作是一個渡假?!不要每件事情都非要找出一個意義不可!每作一件事情都要計算著收穫,那會逼瘋人地!」阿其這樣跟我說。

我有點啞然。他的話我同意了後頭。畢竟不會有一個正發著燒的人會來到花蓮渡假!我確實把這趟花蓮行當作是場任務看待。說我老派也好,我總認為無功不受祿。這趟花蓮行的車馬費住宿費甚至伙食費,都是由阿其一肩承起。他認為這是他招集的活動,就當招待我們出來玩一趟也不錯!問題是,我卻認為,如果我們真的是夥伴,那為什麼不平均分攤這些?如果真的是夥伴,他既然出了資金,那我就應該要盡自己全力去完成當初大家出發前的計畫。

聽著我如此說著的阿其,卻是一臉被我打敗的表情。

當他正試圖努力再跟我溝通時,田貴芳先生卻在此時打了通電話給我。他人正在回民宿的路上,問我們需不需要什麼宵夜。我連忙表示願意等他回來,如果有機會大家再好好聊一下。他亦慷慨允諾。

沒想到事情竟發生了峰迴路轉的改變。關於此,我只能再次懊惱自己的杞人憂天。有很多時候,我會發現其實自己的焦慮是多餘地,自己思考的方向是沒有意義地,其實很多時候旁人的做法以及想法才是對的。我一直努力去試著調整這其中的落差,然而我想,這是一場跟自我意識的漫長拔河賽!

在等待田貴芳先生返回時,他的兒子先回到民宿了。見我們依然未休息,主動找我們攀談閒聊。他對我們聊起了泰雅族的一些事情。這陣子花蓮這一帶的泰雅族,正在爭議著是否要正名為〝太魯閣族〞。他說,這些其實都只是政治噱頭,對他而言,他就是泰雅族,也就是賽德克族。何必再去細分南北兩族的差異,而如今又要搞出個什麼太魯閣族。這些對他這世代而言實在很沒意義。

這塊島嶼土地太小人口過多,已經如此擁擠,為什麼還要去劃分彼此的界線呢?!其實我很贊同這樣的觀念。無論是客家人本省人外省人甚至原住民們,我們不都共同生存在台灣這塊島嶼上嗎?!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統稱都是台灣人呢?!與其你爭我奪,為什麼不學習共同擁有?!我們對本土自覺性過低,一直是長久的詬病。我們不斷地挖掘問題製造問題,但卻永遠等別人來解決問題。然而,那個所謂的〝別人〞到底是誰?!到底該是誰來承擔?!

後來田貴芳先生回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以後的事情。他為我們帶了一大包豐盛的魯味當宵夜。我再次將這包食物推到小麒面前,表示這重責大任只能由他解決。

田貴芳先生跟我們表示,只要可以延續他族傳統藝術文化的事物他都樂於支持,關於阿其想把紋面文化帶上國際舞台也深感支持。然而除了將這些文化推上國際之餘,只要有任何機會可以幫助他族人更加融入這個多元化社會,那才是他最終追求的目標。

當田貴芳先生這樣表示時,我忽然想起晚上在小麵攤所遇見的事情。腦海閃過那些醉倒在小吃店裡又或者街道上的原住民男子們的畫面。不免多想著,如果他們有機會獲得更多知識又或者工藝教育,借由這些教育觸發他們對自我人生的醒思又或者覺醒,往後的人生會不會是截然不同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