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六十三

白茫茫的視野
幻化成一地的春水
心口上堆滿塵霧的窗外
有個模糊的身影
隨著視野漸轉清晰
站在窗外的
是妳



趕在八點前坐在電視機前
看著每天習慣裡的八點檔
涵被逼著與我一同在媽媽不在的家裡看八點檔
這天
五月十三日
晚上八點二十三分
手機傳出我精心剪裁的陳一郎的走馬燈音樂
習慣性的看了來電顯示

ann

腦中空白了約莫三秒吧
我快速的考慮是否該接
想起的是自己對自己的承諾

決不輕易接妳的電話

但這當下似乎迎合了諾言中的條件
沒理由拒絕的且手指不聽使喚的按下接聽
『妳下班囉』
「對啊!怎樣」
口氣不經意的冷淡
經驗告訴我
妳是否有事求助於我
『妳家附近有沒有夜市』
「不太清楚.就算有.也不熟」雖然我是台中人
『沒在逛夜市的喔』
「從回台中就沒逛過什麼夜市啊」
『那妳家附近有什麼』
「有個便利商店叫東東」
口氣誠懇的敘述
『那種可以不用說』
「妳在台中喔」
『妳家是不是要下烏日大肚那個交流道啊』
「就烏日那個交流道啊.妳真的要來喔」
『就已經問妳交流道了啊』

掛了電話
手在顫抖
許多思緒在空白的腦中遊走
不帶隻字片語

對涵說妳要來
雖然極力故作輕鬆
卻難掩飾心中的不安
問涵是否要與我們一起去走走
搖搖頭
我看到涵眼中的難過
此時的我無法為三個人的心情寫下我理想中完美的劇本

這場讓三個演員措手不及的劇幕
好一個寫實的台灣連續劇

涵決定要回家
擦身而過的妳們
那一幕妳的眼神裡
不經意的疏忽
笨拙的落寞
流洩眼底

我心裡擔憂的是涵的感受

快來一個誰
給我該死的立可白
讓我重寫劇本

五百六十三個日子之後的我
依然無法平息心底的海嘯

『她是妳同事嗎』
「不是.她是東海的學生」
『怎麼認識的』
「網路」
妳的台詞
在我完全的掌控中
果然幾年來如出一輒

『在一起多久了』
我坳了一下手指
「快十個月了.怎麼想要來找我啊」
『就見個面啊...那妳不就回台中一年多就交女友了』
「吼...妳還在算這個喔」 妳的在意露出尾巴
八點多的新光三越燈很亮
前方不遠就到逢甲了
「男朋友對妳好嗎」
妳的眼神突然落寞
『差不多吧...快分手了』
「喔..如果...」
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劇本中我的台詞沒下文
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

我嚴重懷疑妳有參加賽車
「開這麼快幹麻!!..打算下一份工作要開雲霄飛車喔...」
『妳有想過會跟她在一起多久嗎』
「一切順其自然.我們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以後的事情很難說」

連續幾天的下雨天
致使逢甲人潮寥寥無幾
妳覺得悶
象徵性的繞了一圈
步上回家的去路

『還有在寫日記嗎』
「沒有.在網路上有」 其實從和妳分手後就沒在寫了
『網路上..』
「對啊.就報台囉.」 我記得去年就給妳網址了
『那不就大家都可以看到了』
「對啊.也不完全算日記.想到就寫啊」

『我們很久沒見了吧』
「嗯.一年多了.」
『上次見面是去餐館吃飯那次嗎』
「不是.是我下去台南當妳的model」
『是嗎』
「是.去餐館吃飯那次是八月.我下去找妳是九月底」
這種事妳怎麼可能記得比我清楚
『有這麼久了喔..』
「嗯.以為那次是最後一次了勒」
其實已經習慣性的將每一次見面當作是最後一次
不為別的
只為了讓自己斷了念頭

到家了
坐在車上
我看見妳的手機吊飾
「這是什麼鬼?!好醜...」
『那妳的勒』　妳不甘示弱的說
驕傲的拿出我引以為傲的starbucks的手機吊飾
「真皮的喔!已經絕版了.用三.四年了.好看吧!」
『我跟妳換』　妳著手動工拆除我的吊飾
「不要!!誰要妳那個醜東西」
『她很可愛啊.也跟我很久了喔』
「不行!他未免也太花枝招展了吧.我喜歡簡單大方的東西」
『那我把其餘的東西拔掉』
我覺得我的手機吊飾晚節不保了
「可以不要嗎?她真的跟我很久了.妳看她跟我的小黑多搭多像小黑的馬尾.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念舊.像我之前給妳的馬汀小鐵鞋.多少人跟我要我都不給ㄟ.妳還留著嗎?」
妳趕緊拿出鑰匙圈
『我都帶著喔.而且還不讓她淋雨.我也很念舊啊』
「妳拿其他的東西來換」
『那這個米奇的鑰匙圈』 妳拿出我們在一起時用的那個缺了一角的鑰匙圈
「好」　我爽快的拔下手機吊飾
『為什麼這個妳就這麼乾脆』
「因為她對我來說很熟悉啊.曾經看了她一年多」
妳收起來打算不作為交換物
『跟妳換這個辣.妳就當見面禮啊』又拿出那個醜東西
「拜託不要好不好.我買一個寄給妳.不然我錢給妳.妳去買」
『不要.我要妳那個』
「為什麼一定要我這個.用的這麼舊了」
『就是要妳用過的啊.新的就沒意義了』

之後妳進來家裡
突然想到的說
『沒去妳房間看過』
一進房間就讓妳看到當年我們一起有的歐蘇丹香水
我特愛的玫瑰香味
『咦!妳怎麼還有這罐?我的都用完了ㄟ』
「對啊!已經停產了.我捨不得用」
妳緊拿著不放賊笑著
「妳要幹嘛?!妳沒看到我驚恐的眼神嗎?」
『拿妳的手機吊飾來換』
「這絕對不行辣!妳先放下她.而且哪有拿我的東西來換我的東西的道理」
『為什麼要留這個』
「因為味道.她會讓我想到以前.拜託辣!我倒一半寄給妳好不好」
如果味道消失了
那段記憶也隨之蒸發
『我倒一半寄給妳』
「一定要寄給我喔!絕對要寄給我喔!」
妳邊允諾著邊背我家地址邊往妳的車走去
手機吊飾更不用說的已在妳的手中
妳難掩興奮的摸摸我的頭說
『乖嘿.我一定會寄給妳的.謝謝妳的見面禮囉.來.抱一個』
在我還沒來得及從悲傷走出時
妳像哄小孩似的擁抱了我

此趟的妳
變很多
反而是我設限太多
一杯水倒至滿滿讓其不滿溢出來時
就需要表面張力拘束它
但是輕輕搖晃或是失去了這個拘束力即會輕易的溢出
那道設限就是我的表面張力

而妳再再的將鎖住回憶的抽屜
一層層拉開
就像輕輕的搖晃那杯水
一層層剝開我的設限
我守得很吃力


下過雨的夜晚
景致變的明亮
灑上亮片的湛藍黑夜
我喜歡被雨洗滌過後的大地
一切的塵囂瘴氣揮之而去
可以清晰的細數遠方的盞盞燈火
但是卻不適用在妳離去的當時

油門踩下的聲響
襯著妳離去的背影
妳身後目送的我
有如一顆滴進沙漠的水滴
瞬間蒸發散開來

妳的後視鏡
看得到我眼底的
捨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