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Mrs.H

錄取難度之高，歷年罕見

十八歲時，我剛考上專科夜校，在大企業當工讀生已滿三年。有一天在公布欄看到總處對全台各單位招考內部約雇人員，讓我非常心動，躍躍欲試。

和我同公司的男友卻勸我打退堂鼓：「別考了，大家都知道這三名是內定的，妳別當傻瓜陪考員。」

哼，我才不信！好勝心被他激起，確定考試範圍是高中程度的國文與社會，離考試日期不到三個月，我趕緊到舊書攤買歷年大學聯考試題猛K，反覆複習。

考試當天在一所高中舉行，參試者站滿四個樓層，嚇我一大跳，又聽到報考者達數百人，錄取率低於1%，難度之高歷年罕見，更是立馬腿軟。

硬著頭皮上戰場，垂頭喪氣出考場，只聽得周遭駡聲連連：「出什麼考題嘛！以為我是中文系的？找麻煩啊…」

男友著急地問：「怎樣？很難嗎？」「國文是三十題的成語，以填空方式填滿，每題一分。閱讀測驗二十分是項羽本紀（《史記》原文），作文五十分，題目是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註）。社會是歷史、地理、公民的總合。」

國立大學畢業的理工男友嘆道：「考英文、數學沒問題，但這篇作文題目我實在是有聽沒有懂。妳會嗎？」

我搖搖頭：「曾自學看過，真要論述沒把握。」

三個月後，供應課長叫我隨他進處長室，我膽戰心驚不知哪裡冒犯了長官，豈料處長笑逐顏開請我坐上大沙發，對著課長說：「課長啊，我們單位有這麼棒的人才，你怎麼只讓她倒茶、送公文？」

原來，我幸運考上第三名。正如男友所言，前兩名是內定的。

只要有機會，我全力以赴

我到總處上班，工作滿兩年後，再度迎來公司內部的職員招考。董事長體恤公司許多老員工做了二十多年，仍只是「約雇人員」，特例只要年資滿兩年就可以應考，年資與考績均可以加分，最高加二十分。

我剛滿約雇兩年，慶幸符合條件；但當年內定的那兩位同仁輪番對我說：「不必考啦，我們還沒上陣就已經差別人二十分了！」

那時男友已成外子，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由同住的婆婆照顧，外子聽到我又要考試，婉言勸道：「我的薪水養家足夠了，請妳不要上班，在家裡帶孩子好嗎？錢仍舊全部交給妳管。」

「我不習慣伸手向人拿錢。」

「不是妳伸手，是我自願給妳的啊！」

公婆、小姑、小叔也勸我辭職回家帶孩子，我不得不提出緩兵之計：「請讓我在公司下班後留到九點半，為期兩個月，倘若考不上再考慮下一步。」

下班後我留在大辦公室，努力背誦專業科目，並到公司圖書館借閱一堆的企管書籍。時間緊迫，只能略看，但求有印象即可。課長鼓勵我：「妳好好考，考上了，我馬上升妳為小主管。」

結果是，我又考上了！升等後的薪資已達外子一半，全家人對我刮目相看。之後，我陸續調職，最後以中階主管屆齡退休。

回顧一路走來的職場生涯，令我勇於嘗試的主因，是我很清楚自己喜歡當職業婦女。雖然上班需起早爬晚，回家後還有忙不完的家務，但工作讓我時時求取新知，跟上時代腳步，更實際的是我有能力賺取薪資，提高在家族中的經濟地位，所以只要有緣，我都緊緊抓住機會全力以赴。

至於那兩次競爭激烈的升等考試都能雀屏中選，我想，應該是得力於自幼養成喜愛雜讀各類書籍的習慣，以及勇於應試的傻勁吧！

●註：「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出自《史記‧李將軍列傳》，司馬遷引諺語讚美李廣將軍，語譯：「桃李雖然不會說話，但它們的本質吸引人爭相摘取，來往不絕，其下自然踩成小路。」以喻其忠誠之心感動天下人。

（本文刊於2024/05/22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