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散文】回來找自己 ◎方梓
《台灣小事》書影。(圖/聯合文學出版社提供)
推薦書:吳鈞堯《台灣小事》(聯合文學出版)
有人就有事,事有大小,大事上新聞,小事進家門;除非像英國女王那樣,從戴上王冠那刻起,什麼事都是大事,有專人記載下來,升斗小民的事都是小事,一半遺落,一半塞進記憶的倉庫,沒有分門別類,也不按年代貯存,作用是留著老來回憶或書寫。女王的事蹟獨特性強,適合觀賞。市井百姓的小事共通點多是社會性強,共鳴多拿來下午茶或下酒菜非常對胃。
吳鈞堯的《台灣小事》就是與他同世代或跨世代共同經歷過的人、事、物,從記憶的倉庫翻撿出來,那是五年級的主戰場,四、六年級沾點邊的世代。吳鈞堯從〈抄電表〉開始記載人的移動,也是他的家族從金門「移民」台灣開始。吳鈞堯的父親尋訪親友,不是看門牌,不是按門鈴,當然更不可能是用LINE,是找親友家是三樓,看三樓的電表,他說:「父親想從電表的移動,判斷親友是否在家?」對於網路世代的人簡直是天方夜譚;從人工到「智慧電網」,生活的改變或進步,表依舊在,不再有填表的人,而「抄水表」成了政治術語,不是生活功能。
小事多又雜,吳鈞堯並沒有刻意僵化的依屬性分門別類,而是入庫挑上手便敘述,每一件小事都是獨立又完整,更令同世代的人心有戚戚焉,如〈斬飛蛇〉、〈黑白電視機〉、〈音樂史前年代〉、〈旅客留言〉、〈郵政寶寶〉……絕對告訴你「那個年代才有」!部分篇章還附照片增加真實性與臨場感。
作為作家,吳鈞堯用了不少篇章書寫與文學有關的事物,介紹當純文學、大地、爾雅、洪範、九歌等五小出版社、談文學獎、文藝營,當然也有以作家身分遊歷台灣或異國城市的足跡。
其實本書最多的篇章是由家延伸出的地域,從父親領著一家人從金門落腳三重為軸心,擴及周遭的街路、屋宇、地標,再回歸至原鄉金門的客居心情。也藉由街路、建築回顧童年、家人、親族在三重的奮鬥史,彷彿攝寫1970年代末至今三重的變遷史,足以見證大台北四十多年的變化。
最後以一段段「人生啟示錄」式的後記〈給正在閱讀的你〉直指書寫本書的意圖,「相涉的內在、不相干的外頭事物,都能自成血肉,依此來看《台灣小事》便是我的散文實踐。」這也是吳鈞堯提到的「不能過癮每一種人生時,只好回來找自己」,書寫就是尋找過去和現在甚至未來的自己。
最後,吳鈞堯擺明叫陣,全書五十二篇,與橋牌的數量一樣。「這便有邀請誰,一起玩牌的意思,那麼,還要等待誰來發牌嗎?」不管詩集、散文、小說,作者寫文章出書就是要給讀者閱讀的。
(本文刊於2022/12/31聯合報家庭兩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