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14 21:53:53閱寫協會

【斗室有燈】我要飛上青天 ◎張光斗

老牌藝人葛蘭,在電影《空中小姐》中,有一首插曲〈我要飛上青天〉,當時膾炙人口,異常火紅。

這兩、三年來,因為疫情,許多人已經被悶到快抓狂,巴望著疫情早早消聲匿跡,可以回復到任何人只要心念一動,就可在網路上訂上一張機票,提起行李箱,飛奔到機場,搭上飛機,出國逍遙去。捫心自問,我就是屬於這一檔次的人,也就是隨時皆可「我要飛上青天」的族群。

我倒是聽說,居然有人可以兩年多以來,都深居家中,閉門謝客,也拒絕出門,所有一切生活所需要的日常用品、食材,都是兒女與朋友負責輸送,真是極端的了不起。我自認,絕對做不到!

除了二二一年的五月,因為要務,我與妻飛了一趟日本,在東京住了兩個多月,其他時日,也是乖乖的待在家中,頂多是偶爾應個卯,與少數朋友聚會一下,就匆匆地揮手道再見,就怕被病毒給盯上。

誰都沒想到,二二二年春,因為《度──聖嚴師父指引的三十三條人生大道》的新書出版,居然促成了記錄聖嚴師父海外行腳的影集「他的身影2」的因緣成熟。依照計畫,應該是先以半年以上的時間做籌備,等到萬事齊備後,於該年的年底開拍。不過,基於疫情、戰爭、天災人禍的無常的腳步,跑得比火箭的速度還要快且勇猛;只在一夕之間,我當機立斷,不顧團隊的哀鴻遍野,決意提前開跑。

第一站,就是與聖嚴師父一同於一九九七年前往的波蘭首府──華沙,以及一九九五年,首次與師父同行的英國。

憑著過去的經驗,一趟歐洲來回的經濟艙機票,經常是三萬出頭就搞定了;我們透過旅行社的打聽,八月中下旬出發的機票,當然是經濟艙的來回,竟然要七萬多元;等到半個月過去,旅行社來電,很抱歉,一段華沙飛倫敦的機票忘記算進去,是故,票價瞬間昂然挺進八萬元以上。這一下,要做另一番情感與理智的拔河賽了,究竟是等到票價回穩再出發?還是前行的目標置於第一,哪怕機票再貴得離譜,還是得如期出發?結果?當然是後者贏了!

出發的當晚,雖是晚間十一點多的班機,我們卻早早在八點半就集合完畢。當我踏進桃園機場的第一航廈時,幾乎有點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景象,雖然機場大廳的燈光依然輝煌,但是遊客的蹤影幾乎沒有,彷彿閒置已久的遊樂場,只有幾隻麻雀,偶爾在空曠無人的地上跳躍兩下,算是盡到一點主人歡迎遊客的責任。等到我們將過重的攝影器材平均分攤,避免因超重被罰錢,把行李推往航空公司櫃台前,也立即發現,只有一個單身女孩在另一個櫃檯,我們這條線路,完全沒人。

入關時,檢查人員看來分外輕鬆,全無過往緊張的快節奏;我們六個人,也非常不習慣機場的冷清,好像冷氣特別的冷,讓人不得不從背包拿出了外套。以前萬頭攢動的免稅店,真的是空無一人,只有服務人員無精打采的站在門口,就連吆喝的力氣都提不起似的,只看了我們一眼,就低頭刷著手機,藉由手機的訊息來加點人情的溫度。

地勤人員曾友善的跟我們說,我們這班飛往荷蘭阿姆斯特丹的飛機,雖然台北上機的人數很少,但是轉機的旅客很多。等到我們走到登機口附近,果然發現非常多的轉機旅客,都像是由東南亞轉過來的。與我們這個登機口相較起來,其他的候機室全無一人;我不信邪,信步走往第二航廈的通道,也立即發現,第二航廈一樣的渺無人跡,怎麼像是科技電影的場景?我們都是躲在數十公尺地下城堡裡的避難人員,避的不是毀滅性的核子彈,而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新型肺炎病毒?

我穿著老婆刻意購妥的防疫型3D外套,一把面罩放下,真像是登陸月球與火星的太空人;一開始,我還覺得挺風騷的,沒有絲毫害臊之意;等到開始登機,地勤人員對我比起大拇指,已經入座的旅客盯著我瞧,臉上漾開了笑意,好像在挖苦我:「有這麼嚴重嗎?」等到我找到座位,放好隨身行李後,才發覺腦袋有點重,呼吸有點沉,好像不太舒適;於是,火速將面罩拉起,放到腦勺後,這才發現,嗯,舒服多了。我隨即有了覺悟──幸好我不是太空人,我也沒有資格成為太空人。

幾乎滿座的客人,誰都不知道誰是安全的,是不帶病毒的;不過,看到空服人員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防疫衣裝沒有絲毫馬虎,多少也提醒了旅客們,不可存有任何的僥倖,全程十幾個小時,絕對不可將防護的口罩脫下來。透過廣播,空服人員也嚴正通知,哪怕是飛機升空,發放餐點時,也希望左右的旅客能夠錯開脫下口罩用餐的時間,也就是不要同時摘下口罩的意思。

很幸運的,我的座位靠在走道,中間居然沒有人,靠窗的像是一位年輕的留學生,如此一來,我頓時少了一方壓力,真是美好。

雖然誤了點時間,我卻是一點都沒有如以往般的焦躁,我幫航空公司找了許多理由,畢竟疫情期間,許多不可逆的因素,多少會影響到飛機的正點起飛啊。等到發現飛機出現了些微震動,逐漸地挪移開停機口,哈!真好!飛機要飛了,我也察覺,我的心口也跟著加快了跳躍的速度。

透過窗口,我看到燈火中的航廈,逐漸離開視線,飛機穩定地向前滑行,一個彎,兩個彎,轉到起飛跑道的盡頭;然後,一聲巨響,引擎整個發動,不到十秒鐘,飛機猛然加速,轟然向前飛奔──起飛了。飛機的下方是桃園的萬家燈火。

雖然已屆深夜,無從看到窗外的湛藍青天,我還是緩緩閉上了雙眼,讓葛蘭的歌聲悠揚地自耳邊升起:「我要飛上青天,上青天;我要飛上青天,上青天;我上七重天,來往浮在白雲間,白雲片片如錦,自由自在飄飄欲仙……

(本文刊於2022/10/14人間福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