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和平製品

我靜靜遞給她面紙，彷彿看見當年的自己

我和那位新進女同事談完公事，見她滿面愁容，不似往日開懷健談，關心問道：「何時可以喝妳的喜酒？」未料她突然低頭哭泣：「結不成了，男朋友被分發到南部，我又剛來，不敢提出請調。」

我靜靜遞給她面紙，彷彿看見當年的自己，心中立即決定，要暗中「出手」。

那年我二十三歲，順利通過公司的升等考試，薪水調高，沒想到樂事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大煩惱：我調到新單位，工作時間改為一個月連休六天、其餘日子天天上班，保母無法在假日幫我照顧兩個幼兒。偏偏此時又逢外子工作升遷至他縣市，也失去後援，陷入辭職與否的兩難。

我喜歡做職業婦女，實在不願辭職，把孩子照顧好是天職，心想如能平調回原單位，恢復正常上下班時間，問題就可迎刃而解。於是悄悄向一位資深同事打聽如何才能快速、直接請調，得到的消息是－－送禮。

鬼迷心竅的我馬上遵依提示，找到單位最高主管家。收禮的是主管的太太，她笑容滿面地說要代我轉達；可是我連續送了三次禮，卻見不到主管本尊。

我疑惑地再請教那位老同事，他輕鬆回答：「禮不夠厚。」

「什麼才是厚禮？拜託說清楚點啦！」

他小聲告訴我一個數，我乖乖照做，果然見到主管。但半個月後，仍無動靜，只好再請教老同事，他聽完，氣定神閒回答：「錢花得不夠啦！想調？門兒都沒有！」

難道他們是同夥，要設計謀算我嗎？我又氣又急，不甘心就此作罷，竟像著了魔似地持續送禮，終於換來主管的一句話：「我准妳調走，但條件是對方得升妳職等才可以調喔！」

我絕望地回到座位，心裡難過極了，再傻也明白他給了個軟釘子，因為沒有一個單位會接受外調者在什麼事都還沒有做出成果前，就破例先升個職等給回鍋者。

認真反省那段過程，發現問題在慌亂的心

不知是老天垂憐或另有什麼我不懂的職場玄機，一周後，我以前待過的單位換了新主管，他認識我，且曾讚許過我工作認真；更巧的是，他們正在尋覓業務主辦人，我的經驗素有口碑，經過面試，我符合要求，人事主管親自送達職位調動單，終於請調成功。

事後，認真反省那段過程，發現關鍵問題都是出在我那顆慌亂的心！其實，我可以先向直屬主管報告，若不獲同意，再自寫陳情書往上呈送。但當時既擔心正常管道申調的流程曠日費時，又害怕調不成功，才心存僥倖想走捷徑。

回原單位十年後的今天，我憑著實力和努力，沒花一毛錢升為部門主管，面對眼前這位哭泣的新進女同事，我當天就撥電話請問公司南區的人資主管，得知他們缺少技術人才，幾經電話、Email往返，我將資料送上，直接向老闆當面陳報，等到終於達成各方共識，我才告訴這位女同事可以調到南區的好消息。

不到一個月，收到她的喜帖。這一紙薄薄紅帖，是沒有被請調夢魘壓垮的我和她最好的證明。

（本文刊於2021/08/07聯合報繽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