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有人賣起好久不見的萬花筒，粉彩和紙包覆著筒身，小巧精緻，我好奇地拿起一個樣品，想一探筒內玄機，一探童年的我。

從前，父親因為工作關係常出遠門，回家時總會帶些新奇好玩的「舶來品」；每次他前腳一踏進家門，後腳跟尚未著地，年幼的我就眼巴巴地緊貼著，等他打開行李箱。有回，父親從箱子裡拿出一個短筒，神祕兮兮地先遞給姊姊，要她單眼向內望，再輕輕轉動筒身。

姊姊驚呼：「哇！哇！真是太美了……」讚歎連連。

「妳看見了什麼？」我急著想知道，一個小筒子，裡頭究竟能藏何等寶貝？

終於輪到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擠眉弄眼地往裡瞧，不得了啦！只見煙花奪目、萬花齊放，更隨著筒身的旋動而產生無窮變化，光采絢爛得讓我看得目瞪口呆。

如今，再度拿起萬花筒，小女孩已邁入中年，另一端，仍是色彩繽紛的虛幻景象。紅黃藍，調配出無限色彩，點線面，組成了千萬幾何，這是萬花筒的天地，飄渺不實，倒也精采萬分。瞬間，生命的浮光掠影，讓我恍了神。

曾問父親和姊姊還記得那萬花筒嗎？兩人皆遲疑一會兒，表示好像有這件事。若我不提及，也許對他們而言就彷彿從來沒發生過。

禪師說，能夠分辨真實與虛幻，是智慧的開端。不是永恆的，就是虛幻非真；然而永恆的真實，卻超越言語表述。

非真，不是從來沒發生，而是埋藏於記憶裡，可以一一寫下，在似水年華中，讓人如數家珍。

（本文刊於2020/12/22人間福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