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兒是個發展遲緩兒，也是陪伴者，她陪伴了家族三代人。歲月變化萬千，她永遠是一張潔淨的白紙，口出恩言，面帶笑容。

女兒還未出生，就受到我外婆的祈盼，外婆二十八歲守寡，一生孤獨，對這個未來的小曾孫女，覺得是上天對她的恩賜，要好好疼惜。

女兒出生後，因見其手脚軟弱，智力欠缺，經過一段漫長的求醫之路，都沒有起色。在那個年代沒有早療，我又要上班，無法在家照顧女兒，只好來與外婆同住，外婆滿心歡喜和接納。

「心肝，來給我抱抱！」外婆攤開雙手，女兒就奔去外婆懷裡，就像是外婆養的小寵物，晚上也與她同睡。女兒整整陪伴外婆十二年。

外婆過世後，我把她安置在養護機構，星期一送去住宿，直到星期六接回家。這段時間令她十分痛苦，星期六高高興興回家，可是星期一要回去機構時，就大哭大鬧，躺在地上打滾不願離開家，那年她才十四歲。

對孩子而言，「家」是她所有的一切，沒有家人的依靠，她就失去安全感；「家」是她的庇護所，是孩子最長久最穩固的支持所在，我卻殘酷地把她推出去，不讓她住在家裡。後來發現她精神萎靡不振，令我十分愧疚。我和她都過著無奈分開的淒苦日子。

母親晚年來與我同住，我把女兒接回家陪伴母親，女兒早上去日托班，下午四點回家，母親對她也倍加照料，相依相惜，直到母親過世，她陪伴母親十年。

我退休後，帶她参加許多團體，融入社區生活，我的生活，也是她的生活。陪伴是生命中最好的禮物，陪伴不是用很多錢去僱用外人，家人相依為命，相互取暖。女兒雖然不聰明，但擺對位置，她仍然有貢獻。

如今她五十多歲，老來才發現她的好，她在家受到滿滿的愛，精神振作，正如《聖經》所說：「萬事都互相效力，叫大家相得益處。」

(本文刊於2020/11/22聯合報家副版)